第186章 家族底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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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军时赵期昌抽出五百骑,由陈明理、赵显率领绕道平度州,去包围陈明理的那位心上人,双尾燕娘子的村庄。

这家子姓燕,是世匪,也是养马世家,只是规模不大。燕娘子诨号双尾,原因就是她佩戴双刀挂在两腰,如同燕尾罢了。

至于成败,赵期昌根本不担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燕娘子名声再大不是因为她能打,而是因为她是女子,一个很美丽的女人,所以一帮青年、少年才会跟着她胡闹。

军队抄过去,不管燕娘子如何做想,燕家庄的族人,就能逼她离开。

十三日,步军落脚掖县,等待骑军归来。

掖县东门外,赵期昌的远宗掖县赵氏主家、两支分家一共四个人来拜访赵期昌。

按照两家族谱来说,这支掖县赵氏家族,原为河北真定赵云的后代,赵云随刘备入四川,遂居四川成都府红花市内。主家开宗立业一世祖赵守义,字立甫,明初任金州卫经历,以防御海寇,功擢佥事,故而立根东莱。

分家一世祖叫赵守信,是明初秀才;另一分家是旁脉,叫做赵守忠,这位混到莱州卫正千户,两个儿子一个莱州卫指挥副使,一个莱州卫千户。

而赵期昌所在的三房一世叫赵守清,彼此什么关系一目了然。

两家的矛盾也不好对外人说,赵期昌这边的登州赵氏自认南越武帝后裔,而掖县赵氏自认赵云后裔,彼此谁对谁错?谁都对,也都算有道理,真较真也不对。

这事情扯起来就非常的长远,汉初为了拉拢赵佗,赵佗是秦始皇的侍卫,秦国的县令,参与南征后掌权,建立南越。为了拉拢这个人,汉朝在真定为赵佗宗族修建宗庙,尽管汉武帝阴谋吞并南越过,但赵佗一脉在真定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

而赵云就是赵佗堂兄弟的后裔,因为赵佗的余萌,赵云这一脉在真定也算是豪门。这才是袁绍、公孙瓒争夺河北霸权,以郡吏身份的赵云一句话就能拉着家乡子弟兵去投奔公孙瓒的原因所在。

后来赵云在蜀国扎根,真定赵氏不少去投奔,自然是一个族谱的。所以掖县赵氏算不上赵云血脉,只能说是同宗同祖。而登州赵氏也是如此,与赵云、赵佗都是同宗关系,而不是什么对方的血脉。

这不是小小的误会,而是关系对祖先认知的大事情。登州赵氏看不起掖县赵氏攀附祖宗,掖县赵氏嫌登州赵氏揭自家短,明初时一同投的军,然后就闹崩了。

其实纵算都是赵云血脉,一千多年下来乱七八糟的原因血脉混淆也不是不可能,挣的只是一个名誉罢了。说的难听了,明初至今才五六世人,谁能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是老祖宗的种?

现在掖县赵氏来找赵期昌,图的也不过是联宗后壮大彼此声势,更方便自家横行乡野罢了。宗族这类东西,赵期昌起初也不是很感兴趣,可大房拨过来的家生子,对他的帮助是有决定性的。

只要联宗,他在掖县招募赵氏子弟为亲兵,上了战场天然就是休戚与共,同生共死的关系。普世观念如此,一个人背叛宗族,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真的抬不起,没人原因相信你,不会给你机会,不会与你合作,你这辈子就彻底完蛋了,恶名声还会遗传给子孙。

这就是地方宗族的厉害,真当皇权不想下乡?实在是这股力量太强大,是人就不会信任朝廷所谓的王法,他们更宁愿相信自己的宗族,世道越乱,地方宗族向心力就越强。

民国以前的社会稳定时是以户为单位,不稳定就是宗族为单位,但不管怎么变,都是以家庭为最基本单位,户口制度也是特有制度。所以很多东西如针对单人的社保,在传统观念重的地方并不适用,人家是以家庭或宗族为单位,集众人之力,抗风险能力要比单人顽强。

如果社会单位真的以个人为单位,那……所谓的房子,真没几个青年能买得起……

营帐内,赵期昌看着眼前这帮人,听着他们各自叙述家谱,其实来的不止这四人。掖县赵氏此时的当家人叫赵孟,此人的父亲赵惠早年从军,在军中择骁勇少年八人收做义子,此时还有三人在世,就在帐外与一帮小一辈等候。

随后赵期昌续了自家家谱,赵孟与他同辈,其他来的三个人一个与赵期昌同辈,另外两个高一辈,属于分家家主的赵璧,字完玉,举人,其父兄皆为举人,与其三弟赵珏,字合玉,弘治选贡,曾任县学训导官。

听着叙述,赵期昌不由高看这位年近六旬的分家家主赵璧,这一家子兄弟六人,算上其父,可都是极有出息的。

赵璧四弟赵瓒,正德选贡、任成安县县学训导、修职郎,已逝。此外家中老五、老六赵震、赵茂都是莱州卫正千户。

而赵璧的儿子赵嘉言,字孔彰,又是正德年间的选贡,现在担任怀来卫卫学训导官。

选贡,即国子监监生每年岁考,选出年富力强,成绩优异者。算起来,赵凤翼没中进士前,也就这身份。

赵期昌猜测,若不是这家子老大、老四早逝,庸碌的主家赵孟一族可就危险了。也能说是运气不好,选贡与举人没什么区别,相当于三代人五个举人,硬是没有一个中进士的。几乎都担任过官学训导,这东西比县学教授还要高一点。

让他惊异的不是这家三代人的考试能力,而是这家子的家传教育能力!会考试不稀奇,最稀奇的就是这种家学,掌握这种家学,那用心教导,家中子弟稍稍有点资质,那前程不是问题!

若是出几个有资质的后辈,又有如此家学,那……考试、当官、发家致富一条龙!

这家子他也看明白了,赵孟主家一系因为上一代从戎失利元气大伤,现在正是休养生息的时间。而两个分家,赵璧这一支走的是科举路线,另一个分家赵相一系则是商业路子。一主二辅,家中规划完整。

不像他登州赵氏,只有他知道那个三甲进士水份有多大,现在全族希望都在军事上。一旦如掖县赵氏老一辈,也就是赵惠那一辈那样吃了败仗,死在败军还被朝廷问责,死了结果什么都没捞到,还让宗族元气大损。

人家掖县赵氏已经在军事上跌倒一次,可还站的稳稳;可他登州赵氏一旦摔倒,想要站起来可就难了。这就是底蕴问题,也是他赞同赵凤翼的意见,逼张承甲去经商的原因所在。

赵期昌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比如赵孟的三个还在流鼻涕的儿子,因为这份家学功底,先后中进士,被朝野评为‘三凤’。而掖县赵氏,也在这三兄弟手里完成蜕变,由掖县赵氏变成山左赵氏。

山左,即泰山以左,在现在的方位中,左即东。

东林党在张居正死后一发不可收拾,而赵家三兄弟顽强与这帮人战斗,直到一一致仕才消停下来。

赵璧辈分大,排行又长,坐在主位,赵期昌以主人身份坐在左首,右首是赵孟、赵相。不似登州赵氏分房不分家,掖县赵氏早早分家。

不分家,那赵期昌与赵鼎明血缘再远,也是堂兄弟,即同堂的兄弟。血脉再近,分家后除了亲兄弟外,其他同辈的就是族兄弟。

说法是这种说法,实质上还要看感情。掖县赵氏这种分家才是最妥当的,不会以为某一系出问题而连累整个宗族。

坐在主位的赵璧,不以自己这一脉的成就为傲,还是十分尊重主家当家人,也就是他的远房侄儿赵孟,落座后轻咳几声不言语,微微扭头看向赵孟,又对赵期昌咧嘴笑笑。

赵期昌很识趣,他已经察觉到赵期昌的识趣。既然要联宗,那就要定下主次,所以他们毫无保留的将家中情况告诉赵期昌,打仗你登州一脉厉害,这教育子弟此时还要看他掖县一脉的!

赵孟正襟危坐,却神态随和,他连秀才功名都无,看着赵期昌缓缓道:“这两日,为兄已与辅成兄长交际过,兄长的意思也简单。说是今后登州一脉教会交由贤弟执掌,联宗一事,就让我掖县一脉与贤弟交谈。”

赵鼎明,字辅成。

赵期昌看一眼似在打盹的赵璧,也是微笑:“本是同根生,老祖宗有老祖宗的计较,我等后人不宜过问,深究。追究、探讨谁是谁非,只会让家仇外流,平白遭人笑话。”

赵孟轻轻颔首:“登州一脉有如此胸襟,我掖县一脉也就放心。”

赵期昌的话很简单,只谈联宗的事情,不谈老祖宗之间的过节。他又不是老顽固,五六代人以前的纠纷,真的不值钱。真谈下去,两家为了各自老祖宗的颜面,绝对会吵起来,没人会退一步。

山东赵氏家族那么多,就他们两家血缘最近。如此两家都合不拢,又如何能与其他赵氏合在一起?

宗族体系生存的第一条件就是团结,其次才是内部的公正问题。

赵孟简简单单一句话说完,就不说了,引得赵期昌不快。他已经表态愿意不追究你家老祖宗问题,你还等着咱开口提联宗一事?

谁先开口,就相当于谁着急,谁有求于对方,可他赵期昌急什么?

便笑了笑,道:“上次路过掖县,军务繁忙未曾拜访诸位长者,是三郎的错。而昨日,卫里已征发徭役三千,三郎明日一早合军后,还要赶赴卫里调度徭役修筑朱高城。实在是忙碌,而后秋收后,又要修筑府院。而联宗一事实在是大事,不妨年关前后,三郎再与诸位长者详谈此事?”

赵期昌要拖,赵孟只是淡然一笑:“如此也好,到时两家在外子弟齐聚,也好一同做个见证。适才,贤弟所说府院?”

露一个得意笑容,微微扬着下巴,赵期昌笑道:“也不瞒诸位,估计秋收前,朝廷会叙升小弟从二品。”

赵璧止不住咳嗽起来,他一家三代人俱是英才,现在品级最高的也只是五品正千户,文职也就七品。

赵孟也心中难受起来,他父亲打生打死,最高时也就正三品都司府佥事,至于赵相,毫不掩饰自己的向往之情。

不论二品是文是武,各方面的待遇就差侯伯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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