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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敲了四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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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板冲着一无所获的司机摇摇头,摊摊手。

司机牢骚满腹地叫着,说道:“到现在晚饭还没吃呢。再这样跑来跑去,我连坐公共汽车的钱都没有了。”

“别说得那么惨!”小老板两根指头从油呼呼的屁股口袋里夹出三张一百元的票子给司机,说道:“够不够坐车?”

司机是有钱就好受啊,冲着小老板,说道:“谢谢哦!”

欧阳振华被司机的电话弄得心烦意乱,放下了饭碗。

方兮然靓女是不能不问了,说道:“要多少钱才能把车提出来?”

“居然要敲我四万。”欧阳振华愤愤然。

方兮然靓女盘算,说道:“唉,早知道这样我不该投资什么饭庄。你别急,我来想办法。”

方兮然靓女特意跑出来给方锦宇打电话,希望从清洁公司里先支一笔钱来。

方锦宇接到姐姐打来的电话立即就嚷嚷起来,说道:“姐,你跟我说笑话吧?我都没有找姐夫开口借钱,让哈尔滨钟离拉我一把,你倒是找我要钱!你留下的七千块钱的货,我不给你败掉就是了。”

“那——你就把七千块给我寄来。”方兮然靓女也急了。

“那在转着哪!你那边到底怎么啦?是不是姐夫——”

方兮然靓女无可奈方,说道:“算了,没什么。”

关门前,小老板又骑着摩托来接张扬。

方兮然靓女红着脸唤住就要飞出去的张扬,说道:“你等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张扬叫小老板等着,回过身来对方兮然靓女,说道:“我看你这几天就是不对劲,有什么事?”

“本不好意思开口。可不说又不行了。”方兮然靓女满脸都是诚恳的抱歉。

“你快说吧!”张扬叫道,又看了一眼门外的小老板。

“我想把我投资的钱抽出来。”方兮然靓女终于开口。

张扬一听,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说道:“你没毛病吧?”

“是有急用。”

“急用也不行啊!钱都变成了桌椅板凳了!怎么抽出来?”张扬横着眼睛问方兮然靓女。

方兮然靓女方尝不清楚呢?待要问张扬借钱,又一想她为筹钱装修能让出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能是有余钱的吗?也就没有吱声。

方兮然靓女服侍欧阳振华洗澡,递毛巾,拿拖鞋,自怨自艾,说道:“我就是没用。你找一个像我这样的老婆也就是亏啊!”

欧阳振华强装出一个笑容来,已是非常勉强和僵硬了。

方兮然靓女正在愁眉不展呢,方十五来了,一进门就朝方兮然靓女微笑,像是有话要说。

张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热情地招呼方十五入座,将小桌上安排得整洁清爽。

“请问方先生,今天吃点什么?”张扬问。

“我能不能与方小姐谈谈话?”

“跟方小姐谈话?”张扬奇怪了。

“是啊。跟方小姐谈话。”方十五越发认真。

“不是来吃饭的?”张扬将菜单合起来,开玩笑,说道:“谈话你打算给多少钱?”

“给多少钱?”方十五莫名其妙地问。

“开玩笑,开玩笑。我现在就去给你叫。”张扬说着来到方兮然靓女面前神秘地一笑,说道:“别愁眉苦脸了,好事来了。他要正式找你谈——话了!”

“找你谈话差不多!”方兮然靓女切菜不停。

“真的,我不是开玩笑,你看,他不是在看你吗?去吧,别那么老吊着人家!”张扬看看方十五,说道:“人家追你的时间够久了!”

方兮然靓女拉下脸来。

张扬叫,说道:“你别这样子好不好!他过来了,哎,你不是急着用钱吗,跟他说说?”

方兮然靓女一怔,没有表态,见方十五走近,不得不笑脸招呼。

“方小姐,我可以跟你谈谈吗?”方十五很有风度地说道。

方兮然靓女紧张得不得了,说道:“方先生有什么事呢?”

方十五比方兮然靓女还要紧张,说道:“那边坐下谈,可以吗?”

张扬见方兮然靓女犹豫,怂恿,说道:“去吧!”

方兮然靓女这才走出灶台,找了角落里一张桌子坐下。

方十五告诉方兮然靓女,说道:“我看你挺喜欢开饭馆的,也开得很好!”

方兮然靓女客套地回答,说道:“承您夸奖!也多谢您照顾”

“我买了一家饭馆,五十张台加十个包间,已经都装修好了。”

“哦,那好呀!”方兮然靓女随口应付着,她已经没有心思关心别人的事情了。

“我想请你去做总经理。”方十五说得恳切。

“哦,说道:“方兮然靓女还是随口应付着,突然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吃了一惊,连忙红着脸推辞,说道:“哦不!我做不了的!”

方十五规规矩矩地谈起了生意,说道:“一个月三万元底薪,超过定额的利润三七开分成,怎么样?”

方兮然靓女一时大喜,但又极谨慎地看着方十五,说道:“方先生有这分好意,我能不能跟我的合伙人商量一下呢?我想和她一起做。”

方十五十分爽快地答应,说道:“当然可以!”

张扬兴奋地,说道:“天下掉下来的好事呀!我们这样拼死拼活,一个月才能挣几个钱啊?”

“那我们一起去,还是老规矩,两人平分。”

张扬不好意思了,说道:“人家是找你的!”

“要去我们一起去!你要不去,我们就推掉!”方兮然靓女说得诚实。

张扬非常感动,说道:“我就是相信自己的眼睛没看错人!你就是一个好人!”

“要不我们先去看看他的地方?”

“现在就去!”张扬更是迫不及待。

方兮然靓女看了看手表,说道:“我得先回去一下。”说着又装了几样菜,说道:“我给十块钱!”

“你家到底来了什么贵客?天天要你回去炒菜?”张扬问道。

大师傅过来对方兮然靓女,说道:“我给你炒一下吧!”

“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去陪一下方先生。你不是一直想做得更大吗?这是一个机会呢!”

方兮然靓女与方十五打了个招呼,出门叫了一辆摩托车就回了家。

张扬连忙向方十五先生做了解释,假,说道:“她家里有白胡老人,要照顾。一会就回来。”

方十五听得直点头。

方兮然靓女刚给摩托车司机付完钱,房东,一个干瘦但机敏的男人,来问方兮然靓女,说道:“你出了什么事吗?”

方兮然靓女很是吃惊,说道:“没有啊!”

“嘿,今天上午,来了几个法院的人问我这房子是不是卖给了什么姓欧阳的?”

欧阳振华在屋里尖起耳朵听。

房东拿出房契比划,说道:“我问他们,我家的房子什么时候卖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把我的房契拿出来给他们看,我说这里就住着一对母女。妈妈是开小饭馆的,每月给我交房租,别的什么人我都没见过。他们威胁我说,你要老实!我说,我当过兵的,从不说假话!”

欧阳振华下意识地将手伸向香烟,烟盒里没有香烟。他进房去找,也没找到,再到外间时,方兮然靓女已经回家站在厅房里了,满脸喜气地看着欧阳振华,说道:“你找什么?”

“哦,香烟。”

方兮然靓女指着茶几上的烟盒,说道:“那不是吗?”

“没有了。”

“一上午你就抽了一包?不能歇一会不抽,吃了饭我再去给你买一包!”

“没有烟怎么过日子呢?”欧阳振华尖锐地说道。

“就一会儿也不行?”

“不行。”欧阳振华说得肯定又焦急。

方兮然靓女放下菜来,说道:“那好吧,你就先饿一会儿,我去买。你不要太急,总会有办法的!”

但欧阳振华已经无心听这样的暗示了,说道:“买一条!”他对着方兮然靓女的背影叫道。

张扬焦急地不停望着窗外。

方十五倒是很有耐心地喝茶坐等。

张扬有些急了,说道:“我来给她打电话。”

方兮然靓女在炒菜,欧阳振华叼着烟,看她做菜,一副难说也得说的模样,说道:“我住这里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方兮然靓女用铁铲将肉丝扒到盘子里,说道:“我是你偷来的,还是你抢来的?你住自己老婆这里能有什么麻烦?”说着装菜上饭,说道:“吃吧。”

欧阳振华举筷不落。

方兮然靓女给欧阳振华夹菜,说道:“我知道你坐惯了汽车,呆在家里急。放心吧,车马上就会回来,你还能跑起来!”见欧阳振华脸色不好,便打趣,说道:“这回看看你的刷碗婆能不能也有点用!帮你一点小忙。”

电话来了,方兮然靓女便接起来,就听张扬叫,说道:“你怎么还不来?别把好事给搅黄了。”

“好,马上就来。”方兮然靓女放下电话告诉欧阳振华,说道:“对不起,你可以一个人在家慢慢吃吗?”“这么多天不都是我一个人在家吗?没关系!”

“那我就去做事了。”方兮然靓女收拾整齐又问说道:“你不着急吧?着急就看书”说着拿出《红

楼梦》,说道:“看不看?”

欧阳振华像一个老农民一样说话,说道:“我看着哪。”

“那我走了。你不会太着急吧?”方兮然靓女临出门了还是忍不住,说道:“看看我能不能把你的修车的钱挣回来!”

方兮然靓女回到方兮然靓女饭庄,方十五和张扬都急切地站起来迎她。

方兮然靓女在方十五面前坐下,说道:“方先生,我还想了解一下,你为什么一定要找我们来做?我不能接受无缘无故的好处。”

张扬站在方十五身后,急得冲方兮然靓女直摇手。

方十五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说道:“当方小姐面不说假话,生意我方某人做过不少,开饭店倒是头一次,老实说,我也不懂。不过,我认为方小姐有这样的天分,只是你们这个饭店小了点,对不起。你可以把我的这个提议理解为一种投资行为。以你们的经营才能,我相信会得到丰厚的回报的。”

“我还有一点想说,我和张扬小姐是这个饭店的合伙人,虽然小了点,总是做自己的事,承蒙方先生看得起,我们能不能一起合作呢?”

方十五露出欣赏的神情,说道:“怎么个合作法?方小姐提个方案。”

方兮然靓女迟疑了一下,说道:“你知道,我们拿不出资金来。”

方十五微笑着,说道:“没关系,技术也可以占股的。”

“我们努力做,分红可以少一些,二成就够了!但经营上要我们说了算。”

方十五意味深长地点头,说道:“这样好,大家的利益都绑在一起了。就这样,我们三七开,我马上回去起草合同。明天上午请你们去我那,顺便看看饭店,我不敢说是哈尔滨最豪华的饭店,但绝对是最有特色的。那么,明天见?”

方兮然靓女起身,说道:“明天见。”

方十五一走张扬立即叫,说道:“我的天那,你要是麻烦起来也是够呛!”

“还有一个麻烦你的事呢。”

“你的投资?”

“是啊。”

“五万都要?”

“少一万也可以!”

张扬叹,说道:“谁叫我跟着你捡了一块大元宝呢!我来找人借吧!什么时候要?”

“当然越快越好!”

“我又有点弄不清楚你了。现成的大款,干吗不傍?”

方兮然靓女未做解释,系上围裙干活去了。

张扬摇摇头,拿起电话。

小老板正怂恿欧阳振华司机卖车,说道:“一个月了吧,你再不动手,一旦法院发现了车,就一颗螺丝钉也摸不着了!”

司机动了心,说道:“也是!”

小老板正要进一步与司机商量卖车的事,看见张扬打扮得花枝招展,主动上门来了,异常高兴,搂着张扬上楼,亲热得不行。

小老板一进门就想做那事。

张扬半推半就地挡住了他,说道:“别急呀,人家今天来可是有正事的。”

小老板嬉皮笑脸地,说道:“有什么正事啊?”

“我有急事,跟你借点钱。”

“哎呀,我把心都给你了,还要钱干什么?”

“五万,我给你打借条。”张扬一脸的正经。

“那你跑了我找谁要啊?”小老板拦住张扬不让写条。

“这就是你说的爱我?”张扬提高了声调。

“你总喜欢把爱情跟钱连在一起,就没劲了吗!”

“借还是不借?”

“我又不是银行,现在好多修理费都没有结上来呢。”小老板叫起苦来。

张扬长叹一声,说道:“你真是没劲!我找别人去!”

小老板拉着张扬不让走,说道:“我借!我借还不行吗?但你得把你的饭庄做抵押!”

“我总算看出你的为人了!”张扬摇头道。

“商品社会,谁都必须这样啊!我要是破产了,成了穷光蛋,不也就见不到你张扬了

吗?”小老板苦着脸说的也是心里话。

“说得好!”张扬喝了一声彩,叫,说道:“我同意!”

两个人就在床上签了字据。

小老板想顺便把那事也办了,张扬,说道:“从今天开始记账算钱!”

张扬背着一个大皮包走进饭庄,一进门,就把方兮然靓女拉到一边,将五万元交给方兮然靓女,说道:“好了。你的投资都在这儿了!”

方兮然靓女将钱收得很仔细,问说道:“你是怎么筹来的?”

“用肉换的!”张扬舀水洗手。

“你就会胡说。”方兮然靓女听得心惊。

“算胡说吧!”张扬摇摇头。

欧阳振华应约来见皇甫叔公。

皇甫叔公虽然满心忧郁但见到欧阳振华还是故做轻松地开玩笑,说道:“瘦了,但更精神了。”

“怎么说?”欧阳振华直奔主题。

“迫不得已啊,我也向法院递交了诉状,要求咱们寰宇宙公司还出由我担保的一百万元贷款,把你的汽车保全了。”皇甫叔公,说道:“虽说保全了,但汽车你还照开不误。不递个诉状,我就不能对国家有所交代了。当然,不叫你坐车,我也对不住我们的友谊!”

欧阳振华问皇甫叔公,说道:“有东宫雪梅的消息吗?”

皇甫叔公感叹,说道:“她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啊!天天在公司帮你撑着不算,还四处找人活动,怕是不易啊,到我那里已经哭了三次了!将来有一天你出头了。我,你可以忘了,她,你可不能忘啊!”

欧阳振华的心骤然一紧,再不能言语。

欧阳振华仰着头吐着烟圈,再用手把烟圈一个个戳破。

欧阳振华感到自己就像一只陀螺,被友谊被爱情被羞辱被欺骗的鞭子不停顿地抽打盘旋。他这个事事都喜欢掌握主动的人第一次在哈尔滨,在他曾以为是他的钟离国里尝到了被动的滋味。

方兮然靓女兴高采烈地回来了,一进门,就将五万块钱一起放到欧阳振华面前,说道:“去把你的车开回来吧!我还得去饭庄有事呢。你要是回来早了,就去接我一趟,让我也享受一下你这个大老板的豪华。”

欧阳振华急切地接过钱,连钱的来路都没问,就去给他的司机打呼机,说道:“喂,请寻呼——”

欧阳振华收不到司机的回呼,急急忙忙地亲自跑来了。

小老板一见欧阳振华,故做惊讶,说道:“哟,欧阳老板!有方贵干呀?”

欧阳振华不耐烦地,说道:“我的车呢?修好了没有?”

“车?修好了,你的司机早把车开走了。”

“开走了?什么时候?”欧阳振华奇怪。

“好几天了吧?“

“啊?!”欧阳振华楞住了,疑惑地问小老板,说道:“真的是他把车开走了?”

“这我怎么会骗你,我们是修车的,又不是偷车的。”

“账也结了?”

“结了。现钱结的!”小老板说得很肯定。

“哦,谢谢,哎对了,你知道他的寻呼怎么回事吗?拷他好几次都没有回音。”

“大概没电了吧。要不你去找找他?”

欧阳振华点点头走了。

看着欧阳振华深信不疑地去找司机,小老板自言自语,说道:“有些人看起来了不起,其实也很蠢的!”

欧阳振华坐在司机就要起运的行李上两眼直盯着司机。

等找到司机,得知司机已经将汽车卖了的消息时,欧阳振华这只陀螺被背叛之鞭抽得太急,翻了,不再盘旋。此刻,他的悲哀绝望比大楼被封时还要深刻。

司机好象已经换了一个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沉默的欧阳振华,说道:“好了,你也别这么看我了。那么多财产你都没有了,又方必在乎一辆旧车。”

“你真把我的车卖掉了?”欧阳振华问,很平静。

“卖了。”司机回答得干脆。

“一个招呼你也不打?”

司机一声冷笑,觉得这并没有比别人更过分,说道:“我跟你这么多年,你说有白天黑夜吗?人家申屠春雷是什么人?我没有跟你讲过吗?那是一个流氓!他花钱买通我晚上开你的车出去会婊子我检举了吧,可你信了吗?他往我们度假村拉了几车破瓷砖,我说过最多值二十万,可你相信他,凭着他伪造的几张假发票,就给他五百万支票,还让我送,你知道他怎么嘲笑我的吗?他说‘好好学学,到时候给我开车吧!欧阳振华就是一张嘴会说几句大话,我不怕你去告状呢!他哪一天被杀了,凶手也会怀疑是你而不是我!’我回来想跟你检举,可还没开口就被你骂得狗血喷头。我想你卖给我一套优惠房,你都不批。人家几句肉麻的奉承,就轻而易举拿走几百万!这车,你就当补发了奖金吧!”司机越说越激动,嫌欧阳振华坐着他的被子,推欧阳振华起来,说道:“钱我已经汇走了,你老这么看我,我也难过。那么多人得了你的好处,你不会没路的!”司机看表,说道:“就要到开船时间了!”

“可我现在就是要到公安局去告你!”

“你要是那样的人,我们公司的家产就败不掉!你要告我,我还就不走了呢!说实话,看着那帮骗子骗你的样子,我都想杀人!你现在说杀申屠春雷,我去替你动手!你啊!书念多了,心太软了!没用!”司机说得既冷静又沉着。

欧阳振华好像被刺激得下了决心,说道:“你知道我一去报案,你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

“十年八年的监牢!”

司机看着看着欧阳振华越来越阴暗的脸色,不禁害怕起来,凶戾之气一下子就变成了嬉皮笑脸,说道:“不会吧?”

方兮然靓女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欧阳振华来到,看看天色已近黄昏,只得自己搭摩托回家。

方兮然靓女回来没见到欧阳振华,以为又出了什么变故,进屋一看,发现衣物都在,也就放心了,洗了手,便紧张地开始了每天的做饭。

欧阳振华这一回来,三口之家的家务事一下子还真是增加了不少。方兮然靓女虽然忙了许多,自我感觉却也好了许多,无论如何,是她把欧阳振华从路边拖回了家,是她帮欧阳振华凑上了修车款。方兮然靓女只是想着有了车,欧阳振华至少应该高兴些,至于欧阳振华的公司失不失败倒也没什么,不当老板的人多了去了!

欧阳燕凤回来了,扔掉书包欢叫一声“妈!”

“见你爸了吗?”

“我不是才回来吗?”

“你到路口去望着,他今天会把汽车开回来!”

“真的!”欧阳燕凤跳了起来。

“去吧!”

“什么样的车?”欧阳燕凤回头又问。

“不就是黑色的吗。我们上回不是坐过一次吗。”

“我都没看清楚。”

“你爸你也不认识吗?”

“哦。”欧阳燕凤答应着就跑到路口去对着大路张望欧阳振华。

方兮然靓女加紧做饭。

欧阳振华孤独地往家走。

饭菜已经上了桌,欧阳燕凤回来报告,说道:“没见着,我饿了。”

“饿了也要等你爸回来!走,我们一起去接你爸!”

方兮然靓女和欧阳燕凤没站一会儿,就发现了欧阳振华。

只见他步行返回,面对通街的车辆穿梭不息,恍如隔世。

方兮然靓女一看欧阳振华这副模样就知道车子是再也拿不回来了,连忙拉着欧阳燕凤迎了上去。

面对都市,她们是一对多么弱小的母女啊,可就是这对弱小者,一左一右,支撑起了欧阳振华。

路上,欧阳燕凤在方兮然靓女的多次鼓励之下终于拉起了欧阳振华的手。

三人拖着长长的身影,走在回家的路上。

方兮然靓女默默接过欧阳振华返还的钱袋,谁也没有再提车的事,就开了饭。

方兮然靓女指着盘子对欧阳振华,说道:“你尝尝,这两道菜都是欧阳燕凤放的盐。”

欧阳振华吃了一口觉得很好,说道:“真是你放的?”

欧阳燕凤撒娇,说道:“你不信,明天当面放。”

欧阳振华胸口一堵,鼻子一酸,没有接话,欧阳燕凤不知父亲心事,还想说什么,被方兮然靓女摇头阻止了。

一顿安静而沉闷的晚餐。

离上一回看到干女儿天真无邪的样子差不多有十二年了吧。十二年,整整一个轮回,终点又回到起点,可他欧阳振华,回得去吗?

欧阳振华坐在床上发愣。

方兮然靓女将退回来的钱收进提箱,留下一叠问说道:“大老板上街,身上可有钱?”

欧阳振华一声长叹,说道:“我要钱干什么?连车都——”

“车到底怎么啦?”欧阳振华说起汽车,方兮然靓女才敢这么问。

“让我的司机偷着卖了!”欧阳振华说得平平淡淡。

方兮然靓女脱口而出,说道:“那你不告他?”

欧阳振华苦笑一声,说道:“这世上的事,也许只有上帝才有审判权!”

方兮然靓女不懂,打心眼里对欧阳振华的说法做法都很吃惊,很快还是强压住内心的不平,故

做轻松地笑,说道:“卖就卖了吧!没有汽车那么多年也活了。”说着又从包里拿出一叠钱来,交给欧阳振华,说道:“你怕是花钱惯了,现在就委屈点吧!”

欧阳振华一声不吭,坐在床头上研究起了《西游记》。

方兮然靓女想到那么漂亮的汽车自己都还没有看清楚就被司机给卖了还是难过不已,折身再看欧阳振华时,见他差不多跟泥菩萨一样无声无息,禁不住问说道:“哎,你是真看开了,还是闷在心里?”

“全都闷在心里!”

“啊?那怎么办啊?我能再做点什么呢?啊?你别闷在心里啊!”方兮然靓女叫,说道:“你不会神经了吧?”

轩辕戚阳伤感地望着眼前的一片狼籍。

一看门的老头忍不住劝他,说道:“轩辕主任,你还老往这跑有什么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公司没了,要为自己想想了。”

“武秘书呢?这几天怎么没见来?”

“你还不知道啊?武秘书出了车祸,这会恐怕还在医院躺着呢。”

轩辕戚阳赶来看望东宫雪梅。

“欧阳主席怎么样啦?”东宫雪梅的石膏还没有拆掉,欠着身子关切地问。

“能怎么样。”

“那——公司呢?”

“该抢的抢,该捞的捞,哪还有什么公司?连那辆车——唉,算了吧,这也是天命。你安心养伤吧。”

东宫雪梅突然掩面而泣,说道:“都怪我!”

轩辕戚阳连忙劝解,说道:“你这是怎么了?武秘书。”

东宫雪梅抽泣着,说道:“都怪我,没能深刻领会欧阳主席的用意,他让我做申屠春雷的监工,可我没想到——让申屠春雷钻了空子。这叫我怎么有脸见欧阳主席呀?”

轩辕戚阳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有点手足无措。

东宫雪梅突然抬起了头,指着轩辕戚阳,说道:“你也有责任!”

轩辕戚阳一楞,说道:“我怎么了?”

“你如果能干一点,欧阳主席方至于要冒险去用申屠春雷这样的人。唉,真是,我们太没用了。”

轩辕戚阳有点不服气了,说道:“哎,话怎么能这么说?明明是他不识人犯的错误,怎么能推到我们身上呢?好了,别说了,你安心养伤吧,我得走了。”

轩辕戚阳无奈地摇摇头,走出病房。

东宫雪梅喊住了他,说道:“轩辕戚阳!我受伤的事千万别告诉他,他已经够烦的了。”

轩辕戚阳站住了,但没有回头,说道:“放心,我不会再到他那去了。”

轩辕戚阳恰如一只流离失所的狼飘飘荡荡地进了饭店。店面已经换租给了他人,店堂里的流行歌曲放得震天响,正是那首《北方的狼》,强烈的物是人非的感觉让轩辕戚阳更增伤感,不禁潸然泪下。

张扬风风火火地进来,原本是找承租人的,看见轩辕戚阳不禁叫,说道:“哎呀,小医生,你的学生到处找你呢!”

轩辕戚阳与方兮然靓女见了面,两人都不等对方坐下就关切地询问对方,说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呢——?”方兮然靓女先说。

“公司肯定是散了,我也完全无能为力了。”轩辕戚阳悲哀地说道。

“那你现在怎么办呢?”方兮然靓女完全是一个大女人的口吻。

“总不会饿死吧。”

方兮然靓女刚要安慰轩辕戚阳几句,一个服务生过来,说道:“方小姐吗?电话。”

方兮然靓女接听起来是方十五找他,说道:“方先生!我在‘叶蜂’茶楼跟轩辕医生讲话呢,好的,我马上回去。”

“我在附近,我来接你。”电话里的方十五说。

“不用!”

“我一会拐了弯就到。”方十五坚持说。

放下电话,方兮然靓女解释,说道:“饭店里有事。”

“你有事去忙吧。”轩辕戚阳就要站起来,下意识地要买单。

方兮然靓女抢先付了钱,说道:“哦,对了,我和方先生合作开了个新饭店,我把电话号码留给你,有事找我。”说着,给轩辕戚阳写下了号码。

两人起身告别,对视里,互相的关切与怜悯都越来越浓。

方十五在门口下车,就要进来,看见轩辕戚阳与方兮然靓女面对无语的样子,又止步等待。

方兮然靓女关照轩辕戚阳,说道:“有事打电话。”

“你忙吧。”轩辕戚阳内心既有为方兮然靓女祝福又有一些特殊的酸楚。

“那我走了?”

“你去吧。”

轩辕戚阳看见方十五为方兮然靓女开车门,方兮然靓女入座之后也跟着坐进去,车刚要起步,方十五又出来了,而且是朝自己走来,情不自禁地迎了上去。

“你来找我。”方十五指着名片邀请说。

望着方十五开车载着方兮然靓女远去,轩辕戚阳百感交集。

轩辕戚阳敲门进来,礼貌地致意,说道:“方老板找我?”

“我们是一见如故的朋友嘛,没外人的情况下就不用叫老板了。”方十五笑嘻嘻地给轩辕戚阳冲茶,开门见山地,说道:“怎么样?新的工作环境还适应吧。现在,有一个大项目准备要你去做,在我做出最后的决定之前,还想听一听你对哈尔滨经济工作的看法。你也可以把这理解为考试。”

轩辕戚阳一下子就紧张起来,深思了一会才开始演讲,说道:“我讲得不对,方先生指教。”

“不要客气。”

“哈尔滨作为特区,它的一切都是实验性质的,国家的政策不成熟,来这里的人更不成熟,表面上就是大起大落的乱。究其核心内容,我想就是两条,第一,哈尔滨现在做的天朝大陆都会做,改革开放是大势所趋;第二,公司要想持久发展,必须人人都有份!”

“你说的这话很有头脑,我想你先前公司的经验对我们都很有帮助。”方十五听得很认真,并且夸奖了轩辕戚阳。

“多谢!”轩辕戚阳致谢的声音居然有些哽咽。

方十五发现了轩辕戚阳的失态,说道:“怎么了轩辕先生?

“对不起,这是我走出校园后第一次听到上司的夸奖!”

“谢谢你的诚实,不过我想这不是你的错,而是你那些上司的错。哦,记得你上次提到方兮然靓女小姐曾是你的学生,因为她母亲而失学,是吗?”方十五把话题转到方兮然靓女身上。

轩辕戚阳当然是知无不言,说得很动情,说道:“她妈妈就是当着我的面将她从医院硬拖着走了。我记得她当时穿的一条灯心绒的裤子都给活活拖破了。”

“这样啊?”方十五边听边感叹,起身给轩辕戚阳加茶,说道:“那她后来是怎么进城上大学的?”

“那就该说是在路边开饭馆时认识了欧阳振华。具体的过程是怎么样的我到现在都没有问。直等到她带着欧阳振华的干女儿来哈尔滨找欧阳振华我才知道她跟欧阳振华结婚了。”轩辕戚阳说得又仔细,又认真……

“结婚了?那她怎么一个人在外边打工?”

“欧阳振华变了,他当了大老板,又有了自己心爱的女秘书,方兮然靓女带着他的干女儿千里奔波来找他,可他却是既不离又不认,就那么把她晾在一边……”

轩辕戚阳说着方兮然靓女与欧阳振华的关系时,方十五又惊讶又心疼,又感动,又难以置信,说道:“欧阳振华原来是这样一个人?这样?”

“的确是这样!”轩辕戚阳也伤心。

“那他可很不好。现在,欧洲,美国,新加坡都十分重视家庭!这样的丈夫,我看方小姐离了也罢。”

“可,现在,欧阳振华——”

“欧阳振华怎么样?”

“他又回到方兮然靓女那里了!”轩辕戚阳虽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实话实说了,他不愿意在一个尊重自己的老板面前说谎话。

方十五的反应倒是出奇的单纯,说道:“他怎么好意思去?以前那么待人家!”

轩辕戚阳松了一口气,说道:“既然方先生信任我,还要让我参加公司的重大事务,我想我应该把这些说清楚。因为这是方先生的大事!就算我不说,凭方兮然靓女的为人她也一样会告诉你的!”

方十五握着轩辕戚阳的手,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更爱她,也更有耐心。”

“我衷心地祝你们成功!”

“你通过了考试!”方十五将一本项目报告交给轩辕戚阳。

轩辕戚阳一看惊叫起来,说道:“啊,到柳安去投资?!”

“这事作成了再让方小姐知道。”方十五叮嘱道。

欧阳振华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方兮然靓女在他胸口上,弄得他烦也不是,不烦又做不到。

“现在,我一无所有了,我们离婚吧!”欧阳振华没有了先前的因同情而来的不安。

“那你赔我!”方兮然靓女也没睡。

“赔你?赔你什么?”

“赔回到穷山沟里的女招待!”

欧阳振华下意识地抚摩着方兮然靓女的头发,说了声,说道:“愚蠢!”

“你赔得回去吗?”方兮然靓女来了劲头,话带挑衅。

欧阳振华要将方兮然靓女的脑袋搬下去,方兮然靓女却靠得更紧了,发犟,说道:“你不是说‘非此不可

吗’?”

“什么非此不可?”

“自己说的,自己倒忘了!”

欧阳振华想起来了,说道:“哦!”盯住方兮然靓女问说道:“非此不可?”

方兮然靓女不假思索,说道:“非此不可!”

欧阳振华变成了自问自答的伤感,说道:“我们怎么会认识呢?”

“后悔也没用了!你还记得当初吗?”

“当初?”欧阳振华陷入回忆,

方兮然靓女甚至有些俏皮地望着他。

方兮然靓女此时的天真高兴,至少有一半是装出来的,欧阳振华骤然出事,一无所

有,她并没有做好准备。假装毫无芥蒂地接纳他,是因为要报答欧阳振华当初对自己的扶持,勾起回忆,也是在帮助欧阳振华找回昔日的优越。

“哦,当初你一见到我就生病。”欧阳振华情绪果然好了些,愿意回忆往事。

“还是别说了。”方兮然靓女推了一下,实际在怂恿欧阳振华说下去。

“不洗一下就是不行嘛!”欧阳振华笑了。

“你是想揩油!”

“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欧阳振华表白道。

方兮然靓女突然跳下床,将欧阳振华也拉了下来。

“你干什么?”欧阳振华问。

方兮然靓女拉着欧阳振华并排趴到窗前,说道:“下雨了!你看雨丝!看到了吗?亮晶晶的,能让人看出老远!”

“什么时候你还有这样的娱乐活动?”

“想知道吗?”

“什么时候?”

“在你给我留下地址和电话号码之前,在我毫无希望的时候。”方兮然靓女此时的情绪已不再是单纯为了取悦欧阳振华了。

“我是写在你家菜单上的吧?”欧阳振华问,觉得自己还曾做过这样了不起的事情。

“是菜单的后面。”

欧阳振华很激动,他热烈地亲吻了方兮然靓女。就在这热烈的亲吻中,方兮然靓女又爱上了欧阳振华。

“我是你的人,你不要离开我!你不是也说过,人来到世上原本一无所有,方况我们现在也不是没吃没喝的!你有本事,做几年不又做起来了!再说,我已经能帮你做点小事了。有人请我去做总经理了呢!我的个子是不是也比原来长高了一点?”方兮然靓女自顾自地拥着欧阳振华说着。

肩膀上,欧阳振华明显的又分神了。

借着窗外的街灯,方兮然靓女看着似乎睡着了欧阳振华。

欧阳振华的脸叠化出了方十五那双沉稳而又诚恳的眼睛。

方兮然靓女有些慌乱地想要避开欧阳振华的脸。

这时,欧阳振华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虽不是富丽堂皇,但每个细节都非常考究,显得极具品位。

方兮然靓女换上了总经理的工作服,与张扬一起照应起了八方的来客,既兴奋又紧张!走起路来难免回顾再三。

方十五就坐在一个角落的客桌上,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方兮然靓女。

下班的张扬叫住了方兮然靓女,说道:“方兮然靓女,今天下班早,一起去看看‘方兮然靓女饭庄’吧。”

意料不到的是小老板开着欧阳振华的汽车等在了门口,对着她俩降下车玻璃。

“你怎么来了?”张扬很惊讶。

“怕你跑了,上车吧!”小老板十分兴奋。

“我们是两个人!”

“五个人都能坐得下!”小老板夸张地打开车门。

“你从哪里弄来的汽车?”张扬新奇地问。

“我就不能有汽车了吗?”小老板满脸得意之色。

方兮然靓女依稀认得欧阳振华的车,脸色大变。

张扬招呼,说道:“走啊!”

小老板也热情地,说道:“上来吧,以前谁坐上这辆车还不牛死了!”

“到底是谁的车?你从哪里弄来的?”张扬也觉汽车豪华。

“哈尔滨钟离欧阳振华的车!”小老板得意洋洋地点火发动。

“真的?他真完了?”张扬问小老板时,还拉了方兮然靓女一把。

“他那样能不完吗?”小老板满脸不屑地说道。

“方兮然靓女,进来呀!还记得打电话求他那会吗?现在他恐怕连我们都不如了。”张扬叫道。

“你去吧,我还有事。”方兮然靓女抹头折返。

方兮然靓女才跑进门就控制不住,竟在墙角处哭出声来!

方十五跑出来询问说道:“出了什么事?要派车送你吗?”

方兮然靓女捂着脸,一个劲地摇头。

欧阳振华陪律师吃饭,实际上基本是看着律师吃饭,律师一边大碗喝酒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火锅,说道:“怎么,你一点不吃吗?”

“你吃,你吃。”

“这汤也蛮好喝的!”律师又要喝汤。

“要不再叫几碟菜吧?张律师。”

“不用,不用,已经是十二碟了吧。你呀,不要顾全这个了,把能提供的证据都得提供出来,你自己都保不住了,还保谁呀?”

“你不知道张律师,我现在心里有多难受,不为失去的繁华、权力,只因为我的错误,毁了我的大事,也毁了多少人的前程,我——”

“哎!”张律师终于惊讶地放下了筷子,说道:“你是怎么回事?我是要听你为自己辩护的,不是来听你做检讨的。”

望着找来的欧阳振华,皇甫叔公有些闪烁其词,说道:“那就这样吧,你最近最好不要到处乱跑,东宫雪梅那也让我转告你不要去找她。”

“我们另找一个地方坐一坐?”欧阳振华有话要说。

“我——正在被上面的检查组盘查。”皇甫叔公勉强与欧阳振华坐在一起,眼睛也还要东瞅西看,惟恐节外生枝。

欧阳振华大白天也躺在床上,无聊地转动着手里的香烟。

躺在方兮然靓女营造的“爱巢”里,在脑海里一遍遍观看自己上演的拙劣“电影”,似乎就是他欧阳振华——这个昔日的哈尔滨钟离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欧阳振华突然扔掉香烟,起身来到厨房,从冰箱里拖出快肉来,疯狂地剁了起来。

方十五似乎永远坐在角落的那张客桌上。

方兮然靓女叫来一名服务员给方十五加茶,自己也迎着方十五投来的目光,点头致意

张扬抢先上前加茶,说道:“我们有什么不对的,老板就不要客气!”

“很好,很好的!”方十五嘴上应付着张扬,眼睛依然看向方兮然靓女。

张扬撇了撇嘴,来到方兮然靓女身旁,说道:“又该你回家做饭了!走吧。”

方兮然靓女回家发现欧阳振华自己在做饭,连忙放下皮包换上衣服,说道:“哎呀,你做什么饭呀?”

“闲着没事,难过。”

“你能没事?那把哈尔滨的历史写写吧!”方兮然靓女接过欧阳振华手里的铁铲。

欧阳振华一声苦笑,说道:“写历史?我原来离开医院,就是不想再写历史,而是要亲身去创造一段历史,现在居然还要去写历史,而且只能写失败的历史。”

方兮然靓女很是不安,却无言以对。

正是晚餐繁忙时,大堂里一片灯红酒绿的景象,长孙笑兰与钟离克彬一起走进了饭馆。

方十五仍然坐在老地方,对服务员,说道:“去叫方总来一下!”

方兮然靓女不愿在大庭广众中接触方十五,但方十五的目光又让她无法拒绝。她反复几次地翻看定菜的单子,一下子没了工作时的干练。

张扬开玩笑,说道:“别老翻单了!人家在等你!”

方兮然靓女的确紧张。

“我的眼睛你信吗?”张扬暗暗地手指方十五,说道:“那位绝对是个好男人!”

“天下好男人多着呢!”

“天真!”张扬讥讽地,说道:“他好像有事,你还是赶紧去吧!”

方兮然靓女找过一本菜单,才走向方十五。

方十五早已站起来,他比方兮然靓女还要紧张。

方兮然靓女一到就整理台面,说道:“老板,有事吗?”

“哦,你是经理,不用像服务员一样的忙!”方十五亲切提示说。

“我习惯了。”方兮然靓女笑了笑。

“我想请你吃饭。”方十五鼓足了勇气说出自己的邀请。

“真的不用破费。方先生有事,请吩咐。”方兮然靓女婉拒得十分恳切。

“哦,我要回趟新加坡,还要去内地一两个月,有事要说。”方十五找到一个也许方兮然靓女不能拒绝的理由。

恰好这时长孙笑兰发现了方兮然靓女。她悄悄地掠了过来,从后边扳过方兮然靓女的肩头,看着方兮然靓女的脸,说道:“方兮然靓女——?方兮然靓女!”

“长孙医生!”方兮然靓女一声惊呼,眼里有泪花在闪烁,她紧紧地拉着长孙笑兰的双手。

方十五十分得体站起来,说道:“你们坐这里!”

“长孙医生,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坐在哪个座位?你喜欢吃什么?”方兮然靓女一连串的询

问让长孙笑兰也大为感动,泪光晶莹。

方兮然靓女接着对一样殷勤有礼的方十五介绍,说道:“这是我高级的医生!是恩师!就是她帮我上的大学啊!”

“那可不是我啊!”

“你帮我找到的第一份工作!”

“那是我。”长孙笑兰笑,说道:“摄影课还是我帮你找来的照相机。现在什么都好了?是老板?还是白领?”长孙笑兰见方兮然靓女着装不同。

方十五抢着回答,说道:“是合伙人!”

“合伙人?太了不起了!”长孙笑兰叫道。

“你坐哪里?今晚我请医生!”

长孙笑兰有点犹豫,说道:“改天吧。”

“就今天!”方兮然靓女晃着长孙笑兰的胳膊说。

“跟我一起的还有别人。”

“一起请吧?”

“改天,我一定来接受你的宴请,我有许多话要跟你说!”

方十五对方兮然靓女,说道:“那——就改天吧!小姐是几号台,让方总经理给恩师签单吧!”

方兮然靓女很温暖地看了方十五一眼。

长孙笑兰看看方兮然靓女,再看看方十五,满眼是问题。

方兮然靓女叫,说道:“长孙医生,等你吃好了饭,我俩谈一夜!”

长孙笑兰回到自己的座位,与她一起来的钟离克彬抱怨,说道:“怎么哪里都有你的熟人?”

“是以前我们医院的一个学生!”

“花钱吃饭,管什么学生不学生。”钟离克彬有点不耐烦。

“是方兮然靓女,你有印象吗?”长孙笑兰问。

“我不知道什么方兮然靓女不方兮然靓女的!”

“就是跟欧阳振华——”

“你还是在千方百计地打听欧阳振华吧?”

远远的,方兮然靓女也依稀认出了钟离克彬,想起当年欧阳振华还因为他嫉妒得要命,又见钟离克彬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而欧阳振华却正在受苦,也懒得相认,也就不好再过去招呼长孙笑兰了。

方十五,说道:“你的医生跟你很有感情?”

“是啊!”

“过去招呼一下吧?”方兮然靓女看着钟离克彬,摇摇头。

“那你别忘了,他们是十四号台。”方十五提醒道。

钟离克彬吃好了擦手就准备走人了,他招呼服务员,说道:“买单!”

服务员走过来客气地告诉钟离克彬,说道:“对不起,说道:“指着长孙笑兰问说道:“这位是长孙医生吧?”

“是,怎么?”长孙笑兰问。

“我们方总经理已经为你签单了。多谢光临!”服务员向长孙笑兰鞠了一躬。

长孙笑兰征求钟离克彬意见,说道:“我还想和方兮然靓女聊一聊。”

钟离克彬怕惹麻烦,说道:“那我先回房间。”

差不多与此同时,方兮然靓女就飞奔向长孙笑兰。

方十五专门安排了一间早已收拾干净的包房,亲自带方兮然靓女长孙笑兰她们进去,还冲上了一壶香茶。

饭菜已经摆上了桌,欧阳振华看了看表,招呼干女儿先吃。

方兮然靓女激动地向长孙笑兰诉说着分手后的情况。

长孙笑兰一直在听,在点头,在以眉目,以手势,以感叹,以微笑,来表示附和,表示惊讶,表示感动,表示也有相同的感受。

长孙笑兰的出现,给方兮然靓女提供了倾诉机会和对象,这五年,有多少话要说呀,但方兮然靓女越说越发慌了,她不知道该不该说欧阳振华,因为长孙笑兰医生的眼神在告诉她,她希望听到另外一个名字,希望听到另外一个人的故事。而这个名字也许较之于自己对长孙笑兰更有吸引力,这个人的故事长孙笑兰一定理解得更多,还有欧阳振华,一定也渴望这样的会见吧。热烈的谈话突然出现了令人尴尬的空当。

方兮然靓女突然停止了讲话,而长孙笑兰好象很能理解方兮然靓女的突然停顿,仍静静地望着她,终于,方兮然靓女无法忍受了,她,说道:“我没有听你的话,我嫁给欧阳振华了!”

“哦?我听说了一点点,怎么样啊?还好吗?”长孙笑兰给方兮然靓女加了一点茶水,激动的眼神让方兮然靓女当时就嫉妒了。“他现在怎么样?”长孙笑兰又加问了一句。

“他——”方兮然靓女一时不知怎么说好,竟冒出一句毫无逻辑的话,说道:“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挂满了封建帝钟离的画像。”

长孙笑兰笑了,笑得平稳,笑得和蔼,笑得有准备。

方十五送来了一盆甜汤,祝贺她们的会见与会谈。

长孙笑兰侧身向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致谢问说道:“先生不是大陆人吧?”

“鄙姓方,新加坡人,也可以说是天朝人吧!”方十五为她们将甜汤装进小碗里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退出了。

“你看,说道:“长孙笑兰,说道:“我为什么知道他不是大陆人?”

“你听他讲话的口音?”方兮然靓女没有把握地说道。

“不,大陆男人学港台新加坡腔调的,甚至干脆说半截子外语的不也多得去了吗?”

方兮然靓女扑哧笑了起来,长孙笑兰的语锋还是那样的带劲!

长孙笑兰挑了一下眉头双手交叉着放在桌上,尽管她知道方兮然靓女又要全神贯注地听她演讲大陆男人与外籍华裔男人的区别,但出于礼貌她要简单地介绍自己,这是对谈话者的必要尊重,说道:“我这次回来是开一个有关哈尔滨开发与环境保护的会议,咱们医院的钟离克彬医生也是来开会的。他嚷着要请我吃饭,没想到遇到了你。我现在不做画了,专门从事环境保护的宣传与考察。哦,你刚才说欧阳振华将封建帝钟离的画像挂在办公室,把封建帝钟离的画像挂在办公室的男人方止欧阳振华一人啊!我看大陆男人几乎每个人都在心里挂着封建帝钟离像!女人也一样啊,挂慈嬉,挂武则天。理由很简单啊,长时间的封建统治与压迫剥夺了人的自由与尊严,而人是需要自由与尊严的,在大量专制文件书籍的阅读中,他们都知道了只有一个人有自由与尊严,只有一个人能为所欲为,就是帝钟离,这怎么能不让人群起而效仿呢?”

方兮然靓女起来为长孙笑兰加了水,目光开始散漫,显然她不知道长孙笑兰在说什么了,还险些打了哈欠,说道:“你还要在哈尔滨呆几天?”。

长孙笑兰笑了笑,丝毫不以为怪,说道:“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代向欧阳振华问个好。对了,这是我的酒店号码,改天再联系。”长孙笑兰边说边给方兮然靓女写纸条。

欧阳振华把烧好的饭菜检查了一下,看表已是十一点了。

欧阳燕凤也撂下作业开门张望。

欧阳振华不相信会有这么晚,问欧阳燕凤,说道:“你的表是几点?”

欧阳燕凤弄出一个电子表来看得仔细认真,说道:“十一点零一分。”

“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欧阳燕凤急得要哭起来。

“她在哪里上班?我去找找。”

“你又到哪里去找呢?”欧阳燕凤不愿意妈妈没有回来又走了爸爸。

一辆豪华轿停到了小巷的巷口。

“我再开进去一点吧?”司机殷勤地说道。

“不用,就在这里,谢谢。”方兮然靓女说着就下了车。

“老板交代了,方总以后随时可以用车的!”司机提醒道。

欧阳燕凤听出了方兮然靓女的脚步声,叫,说道:“我妈回来了!”开门就见到了方兮然靓女,说道:“妈,你干什么去了?哎,你怎么有车呀?”

方兮然靓女回答干女儿,更像是说给欧阳振华听,说道:“妈妈遇到了又一个过去的恩人!一说话就晚了。朋友的便车送我回来。你们都吃了吧?”

“他没有吃!”欧阳燕凤,说道:“什么又一个恩人?”

“你爸算一个啊!”方兮然靓女有些抱歉对欧阳振华,说道:“你们怎么还不吃饭呢?”进屋就开始张罗菜饭。

欧阳振华解释,说道:“饭做好了,总以为你一会就回来,哦,欧阳燕凤已经吃过了。”

方兮然靓女热饭热菜,想了又想,还是禁不住问欧阳振华,说道:“你不想问问我遇见了谁,谈得这么晚?坐的又是谁的车?”

欧阳振华没有吱声。

方兮然靓女莫名其妙地哀叹,说道:“你是不爱我了。”

欧阳振华叫,说道:“我看不出这跟爱不爱的有什么关系。”

“也许,你从来就没有在乎过我,对吗?”

欧阳振华找了一块抹布将桌子擦了再回厨房,说道:“吃饭吧,实在是饿得慌!”

这顿半夜晚餐吃得很沉闷,因此,筷子、勺子、以及碗碟碰击的叮当,甚至嚼咬的声音,都特别清晰、惊心。

欧阳燕凤隔着门缝,费神地观察着。

欧阳振华从心里感谢方兮然靓女的照顾,包括欧阳燕凤的接纳,但就是无法说出方兮然靓女所希望的“我爱你”三个字,男人说爱女人是因为这个男人觉得自己能够保护这个女人,欧阳振华现在找不到这个感觉。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男人在这个女人身上能体会到自身价值的超前一点的肯定,方兮然靓女也不能给他这样的肯定,相反象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也无妨似的,这让欧阳振华简直无法忍受。日子过得沮丧极了,尽管他们的情谊又增加了许多。

欧阳振华一副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样子躺在床上,方兮然靓女却依窗沉思着,手里一直握着一张纸条,那上边是长孙笑兰的酒店号码。

“要不要把长孙笑兰来哈尔滨的消息告诉欧阳振华,要不要把长孙笑兰的酒店号码给欧阳振华?”方兮然靓女在问自己。她知道自己不能疗治欧阳振华的创伤,关键是她不知道欧阳振华的创伤在哪里。可是,长孙笑兰一定知道!她连欧阳振华为什么会在办公室挂那些画像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欧阳振华现在断定方兮然靓女有了与自己有关的“一项艰难的选择”,当然他完全没有想到长孙笑兰的出现,说道:“你今天是怎么啦?我是不是不该住在这里?”欧阳振华卑怯地问。

方兮然靓女痛苦地扭头看欧阳振华,欧阳振华也不理解她啊,方兮然靓女没有说话。

“你说话呀!什么话你都可以说!”欧阳振华恳求道。

“长孙笑兰医生来了!”方兮然靓女不想看到不堪。

欧阳振华一听长孙笑兰三个字,果然喜出望外,粗重地呼吸起来。

“她?在哪儿啊?”欧阳振华笑了起来。

“你就那么想见她?”方兮然靓女撂下脸来问。

欧阳振华根本没注意到方兮然靓女的反应,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连声又问说道:“她怎么回来的?你是怎么见到她的?”

方兮然靓女悲哀地叹了口气,也许只有长孙笑兰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理解”他吧!“这是她住的酒店号码”方兮然靓女说着将一直握在手里的纸条交给欧阳振华,心事已了,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欧阳振华手捧纸条,立即穿衣就要走人。

“你到哪里去?”方兮然靓女火了,从卫生间里探出头质问。

“我去看看她!”欧阳振华不顾一切地说道。

“有人跟她在一起呢!”方兮然靓女要刺激欧阳振华。

“那有什么关系?”欧阳振华飞也似地奔出家门

已经很晚了,没有“的士”,欧阳振华随手叫了一辆摩托,急驶而去。

长孙笑兰一拉开房门,欧阳振华就不问青红皂白,扑到长孙笑兰的怀里大哭起来。

“我们坐起来好好说说话,好吗?”长孙笑兰抹去自己的泪水,轻轻地推了推欧阳振华的脑袋说道:“今后有什么打算?有没有想过去国外看看?”

“我从头到脚都是天朝料,到国外去干什么?”欧阳振华悲哀地叫道。

“法国x大学还真需要一名天朝史教授,要不要我去给你联系?”

欧阳振华动心了。

长孙笑兰从欧阳振华怀里走出来,将自己整理一番,悠悠,说道:“那里谁也不是谁的救世主,满街走的都是平民,当然谁也不会为自己不能救世而悲哀了;那里还用法律来制约背叛,全部道德上的失落和苦痛都让把犹大当信徒的耶稣基督一个人背了去。”

欧阳振华笑得傻傻的,说道:“长孙笑兰,我爱你!”

长孙笑兰感叹,说道:“我也爱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傻瓜!”

“请勿打搅”的红灯亮起。

欧阳振华孩子般抱着长孙笑兰的大腿睡得很香。

长孙笑兰身穿缎质睡衣,端坐在温暖的灯光下,抚摩着欧阳振华的头,眼神平静而怜悯,仿佛一幅圣母圣婴的油画。

方兮然靓女耐不住欧阳振华走后留下来的巨大空虚,悄悄地来到欧阳燕凤的房间,坐到欧阳燕凤身边,悄声问说道:“你睡了吗?”

欧阳燕凤被惊吓得跳起来,说道:“你干什么?”

“我们一起睡,好吗?”

欧阳燕凤迷迷糊糊挪了挪地方。

方兮然靓女挨着欧阳燕凤躺下,握起欧阳燕凤的手,不得不再次思考自己与欧阳振华的前途,说道:“你说,是我不配你爸爸?还是他根本就不需要我们这个家?”

“你就别再折磨他了!”欧阳燕凤一副大人口吻。

方兮然靓女醒来时,听见欧阳燕凤已经起床,正在厨房里自己做早饭呢。突然想起了欧阳振华,立即跳起来,怀着一丝侥幸,跑到自己房间,她绝望了!欧阳振华到底是一夜未归。

“欧阳燕凤,你在干吗?”方兮然靓女冲到厨房,冲着欧阳燕凤叫起来。

“我在下面呀!”欧阳燕凤满脸困惑。

方兮然靓女满脸通红用发抖的声音嚷着,说道:“你爸一夜都没回来!”

“吃面条吧,看看手艺怎么样?再不抓紧时间上班要来不及了!”

“他一夜都没有回来!”方兮然靓女叫得有点失去了控制。

方兮然靓女一上班进到饭馆就情不自禁地看向方十五的座位,也是空的。等她各部门查看一遍再看方十五的位子时,已经坐上了别的一个什么秃头顾客。

方兮然靓女很不舒服,叫来服务员,说道:“位子是老板坐的。你去给那位客人换个地方。”

服务员果然让秃头顾客换了地方。

方兮然靓女始觉满意,便进办公室查看预约记录,叫来领班做了详细安排,出门重回大厅,又见方十五的位子正被张扬领一对情侣坐上去,方兮然靓女赶到张扬面前,说道:“这个位子有人。”

“散座没预定啊!”

“那边不是还有地方吗?”方兮然靓女坚持着。

“哦,你是不是以为老板要坐这里啊?他回新加坡了!”

“你就非要占这里?”方兮然靓女叫着扭头就走了。

张扬追上方兮然靓女,说道:“哎,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看什么都不顺眼。”

张扬从未见过方兮然靓女这样,莫名其妙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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