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开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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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一,一早就阴沉沉。

与昨日一般,赵期昌在墩中操场练习弓术,动员起来的三十名家丁也进行着操训。

对于训练,赵期昌目前真的拿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改进。

老祖宗打了几千年仗,经验摆在那里,是一套成熟的体制,照搬就好。

卫所军之所以荒败,不是没有懂操练的人,卫所军官该要学的还是要学。之所以荒败,原因就是军户生活不安稳,更没有时间操训,也没有物资支持操训。

新军队列军纪训练、长跑体能训练都是一眼一板,用不着他开口。毕竟冷兵器战争讲的就是密集队列,对队列训练的要求,不比后世来的差。

之所以不行,还是那句话,不是训练方法不行,而是根本就没有训练的时间。

军户是什么?几乎在各处看来,都是免费的劳役,抽过去干活就好,训练干什么?

庆童等五名家丁充当教头,目前也只能进行短距离跑步体能训练,更多的是队列军纪训练。原因不是他们多看重军纪和服从性,而是筛选出来的三十名新家丁,不论弱丁还是壮丁,身体都扛不住长跑体能训练。

原因就是营养储备不足,目前只能通过增强饮食补充营养后,再进行体能训练。

白石墩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有不错的海鲜来源。不是因为靠海方便捕捞,而是海浪拍打过来,会有拍晕的鱼虾蟹被海浪冲刷到几处水窝中。

早训完成,组织起来的五名健妇也将早饭做好。

白石墩仅有的一张小桌子摆在赵期昌面前,五谷杂粮煮好的黏稠粥,一碟虾,一条清蒸鱼,以及一小碟醋,这就是他的早饭。

与过去相比,如今吃住有人伺候,简直就是两重天。至于危险性,他不认为打仗很危险。当个好欺负的老百姓,说不好因为乱七八糟的原因就不得不死。

参训的三十五名家丁三五成群坐在一条条横木上,端着碗,脚前地上摆着鱼虾,笑谈着,吃着。

已剥好的水煮虾蘸了醋,赵期昌细嚼慢咽,端起碗喝两口粥。

鱼虾吃起来方便,至于螃蟹这种东西,真没几个人喜欢吃,都是给下面的妇女、孩子吃的。

操场上也算是泾渭分明,除了往来打饭的会与其他人笑谈几句外,都固守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从大房过来的五名家丁也是如此,在一起吃饭、讨论。

庆童五人能算是教官团,赵大勇指着几个训练中表现不错的青年道:“这几个是好苗子,依老爷的意思三日后换装,可以先排上。”

受训的三十名家丁,有军户子弟,不过一样是赵期昌的家丁。今后赵期昌去哪里,他们就好跟到哪里去。他们的父辈则会留在这里,顶着墩军的缺。

家丁队伍上战场,自然也要穿符合他们身份的服装。旗号就不用想了,赵期昌可不敢打个‘趙’字旗号。

但家丁跟兵勇一样胸前、背后挂块‘趙’字补子以示区别还是没问题的。

五个人中,庆童跟着赵期昌的时间虽然早一日,可地位最高的却是赵大勇,因为这个人就是赵家族人。其次是常信平,家里祖母是赵家的人。

庆童排序,也就排在第三,还是以家主长随的身份加的分。

常信平曾作为枪手应征在外闯荡过,见识过大场面,对大规模正式练军手法熟悉,端着竹筒饮茶道:“不着急,操训是个耐心活儿。能不能熬下去,还是两说。”

庆童点点头不言语,他只有一身好武艺,对于队形操练是个门外汉。

这时候赵财领着四名少年来到校场,四名少年担着两桶绿豆汤分发着,引得受训家丁连叹自家老爷厚道。

赵财来到小桌前坐在石块上,擦擦汗道:“老爷,周边海岸老奴走了一圈。有好有坏,好的就是礁石海岸周边土地无盐碱迹象;坏的就是不易汲取海水。”

端着竹筒,赵期昌努嘴:“的确有好有坏,土地才是安身根本,眼前来说是利大于弊。至于汲取海水,等垦荒后劳力空闲后,再想法子吧。”

赵财心有不甘也只能点头,他与赵禄跟过来,就是奉赵鼎明的心思,在海边搞海盐蒸煮工作。至于后续私盐贩卖工作,就需要赵期昌与赵鼎明慢慢弄了。

此时的山东绿化面积是很大的,军户、盐户乃至是民户熬煮海盐用的都是周围草木,草木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为了防倭,沿海还要定期清除妨碍视线的草丛树木。

赵期昌想了想说:“闲了找几处方便取水的地方,忙完眼前事咱合计合计,选一块不错的地方挖坑,闲了的人力可以挑海水或者挖一道小渠引海水过来。”

赵财恍然:“老爷的意思是养盐?”

赵期昌只是点点头不言语,他也不知道养盐是个什么东西。

从普通海水里熬煮盐巴,与浓海水里熬煮,就是两个概念。为了加快效率,有人就引海水入坑里等着蒸发,此时叫做养盐法。

而赵期昌想搞的是盐田,爆发式的产盐能力。不过,手里没有万八千弟兄,他还真不敢搞这东西。

他并不清楚盐的利润具体有多少,但他知道各路好汉都搅进来贩盐,各处巡检司的盐丁遇到盐贩子打起来比打杀父仇人还狠,而盐贩子被生擒基本上就是立绞的下场。

至于斩首,这种待遇规格比较高,一般死囚还真享受不到。

“老爷!东边有人来啦!”

烽火台上,一名少年大喝,连续几次。

是黄允良来了,带着全副武装的十名家丁一起来了。

宅子里,赵期昌招待自己的顶头上司,几乎就没什么好东西,家里能拿出手的只有枣。

黄允良也清楚这边情况,盘坐在火炕上,手里撕着枣:“三郎这里人心安定,本官这心里也就踏实了。”

也吃着枣,赵期昌道:“万事从头起,若非卫里免了五年赋税,目前绝非如此景象。黄佥事此来,莫非有上头差事?”

摇头,黄允良口苦婆心道:“也不是正事,却关乎正事。三郎呀,卫里将白石墩交给你的确有些难为人,可你得到的也不少。人要知足,有时候吃亏是福。”

赵期昌稍稍沉吟:“黄佥事所言的,可是白石墩多出的辖区?”

缓缓点头,黄允良道:“嗯,这也是遗留积弊。永乐年间白石墩遇袭后,八角嘴那头就将林墙东移一里,后来刘家旺也在白石墩没人时,朝南移了半里。就成了眼前东西四里,南北三里的局面。”

赵期昌点头,装模作样叹一声:“也是,卫里各家都习惯了,再更改就是无事生非徒惹人厌。可是黄佥事,下官这里压力未免有些大了呀,又养着这么多人,他们让出去的地,您说咱要开垦还是不开垦?”

“为什么不开?卫里默认的事情,谁敢挑头非议?本来就是八角嘴、刘家旺理屈,白石墩开出的田,自然即使白石墩的田。”

黄允良大概摸清楚了赵期昌的想法,面对这么大一片地,这个少年踌躇满志生出一些想法也是合理的。估计也只有这个少年天真,才会有在这里开荒的想法。

点着头,黄允良为了少麻烦许诺道:“你也是明眼的,白石墩这地方墩军十五,军余十五,已经比得上周围三座戍堡。这里说是火墩,可修建的却是戍堡。”

赵期昌点头,黄允良继续说:“这么说吧,要开田你尽管安心去开。刘家旺方面要生是非,本官给你做主。若还不放心,本官给戚掌印递一封公文,正式将多出来的地划归白石墩。若是今秋开垦得力,卫里可以将白石墩升为白石堡,再将八角嘴火墩划归白石堡。”

“那就有劳黄佥事了,不过升为戍堡,卫里会不会为难?”

赵期昌也清楚,戍堡的多寡决定着卫里能截流的税收有多少。明面上墩军缴纳三成,守军是两成,捕倭军是不纳税的。

将白石墩变成白石堡,以后卫里收来的税就少一些,给上面的就少。卫里能答应,可都司府能答应?

黄允良摆摆手,却是苦笑道:“你没在本所生活,不清楚那头的颇烦事情。民户就跟蝗虫似的,从登州城周边裁撤一个戍堡,迁到偏远地区也是卫里早有的打算。”

繁华的城市周边,百户所、戍堡越来越讨人厌,

赵期昌点头,拱手赔罪:“是小子给黄佥事添麻烦了。”

饮一口茶水,黄允良道:“这算什么麻烦?你这里安安稳稳别再出事情,本官那头能多睡几个安稳觉就好了。不过你要记着,等卫里公文下来,你便开田。开的田越多,卫里也方便给你升格。”

两个人的心事儿都解决了,主客欢颜而别。

赵期昌返回操场,坐看枯燥的队列军纪训练,喊来赵财询问心中疑惑。

看黄允良的架势,似乎卫里不得不将城池周边的戍堡裁撤,似乎下面人反对的厉害。

赵财听了后,捏着胡须老神在在,幽幽道:“老爷,咱卫里人在城里夹着尾巴做人不假。可在戍堡这一亩三分地上,衙门的话可都没咱的话管用。靠近城池,这地种菜,种的可都是银子呀。你说,那几个戍堡遭不遭人厌?”

“说不好有人走了都司府的路子给卫里施压,卫里又不好跟下头人说话,就这么拖着,估计也有存心拖着不解决的心思。兴许都司府里又给了压力,卫里头才不得不让步。老爷在这里开荒得力,也是军功,升为白石堡,再裁掉一个戍堡,也就顺理成章了。”

卫里人在自己地盘上开的店,税收路子走的都不是县衙门。靠近城市就繁华,县衙门眼馋,士绅眼馋,割卫所的肉也就成了趋势。

摸着下巴,赵期昌沉吟道:“这么说,你家老爷要被当枪使唤?”

赵财点头,赵期昌短时间内得到了太多的东西,卫里人眼红的不少。黄允良安排赵期昌再次吸引仇恨,成为迁移戍堡的靶子也是赵期昌应该做的。

他毕竟是新人,不是卫里老牌家族,能依靠的除了大房外,只有卫里九个掌印官,其他的家族都靠不住。某种意义上来说,赵期昌这个崛起的小旗,与卫里老牌军官家族是竞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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