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我不想。”
在所有人都觉得周妍无法再支撑下去时，她挺起了不知不觉中苟住的背脊。
她声音越发嘶哑，神色像紧拉着一根弦，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绷断。
“我的丈夫竟然离家出走，抛妻弃子，那就不再是我的丈夫。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没有必要再与他相见。”
看到周妍油盐不进，舒情和沈震洋不由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一丝不妙。
舒情沉着气问道，“那么周女士考虑得如何？您觉得我们的提议有问题，也可以提出其它要求。”
然后，两人听到一声毫不犹豫的，“不必考虑了。我支持我女儿的所有决定。”
虽然早有意料，但看到周妍将合同推了回来，舒情和沈震洋的神色都冷了下来。
对方不再年轻的脸上略有沧桑，眼底却因提到心爱的女儿而重新变得盈满神采。
她的语气平淡，“虽然我是心扉的母亲，但不代表我有代替她做决定的权利。不管她是继续坚持还是放手，我都尊重她，并会陪伴在她身边。”
周妍站起身，笔直了背脊，对比起衣着华贵气质瞩目的两人，她显得苍老好多岁，她朝舒情和沈震洋鞠躬，却莫名散发出让人敬畏的风骨。
“当年叶家对不起两位的事，我感到十分抱歉，我为我曾经的丈夫，向两位表达郑重的歉意……”
“但我的女儿……心扉并没有任何亏欠沈家，我也不会去劝她什么。她在我心里，一直是过于懂事，过于聪慧的孩子……”
因为没有人疼爱，才过早学会坚强。
没有人迁就，才过早明白世界的不公，强逼着自己成长。
相比起从小备受偏爱的儿子，女儿是她的骄傲，亦是她的愧疚。
“所以，很抱歉。辜负了两位的期待。”
周妍说话时语气还有一丝颤栗，是弱者在面对强敌时与生俱来的畏惧，却还是一字一字地恳求道。
“也请你们给我的孩子一个机会，让她证明，她配得上任何人。”
沈震洋忽然拍桌，“你就不怕我们让你和你女儿在燕京混不下去？”
威逼利诱不行，就只剩赤裸裸的威胁了。
“那就冲我来吧。”周妍苦笑，“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直很懦弱，这一辈子都没为她做过什么。”
她的眸色变得坚定起来，“这一次，我也不想做什么，去阻拦她的路。”
哪怕因此面对更多的残酷与风雨。
“这是我唯一的勇气。”
哪怕不被理解，哪怕世人觉得她卖女求荣，都不重要。
在她女儿活着回来，小心翼翼地哄着她，骗她说那些都是假的时，她已经无比庆幸……
什么都不重要了……
前半生她的所有爱都给了一个男人，一个没心没肺的男人。
后半生的她，本就该赎罪。
好在她的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优异，是她所有的爱与寄托。
只要他们幸福……所有骂名，她都愿意承受……
话音落下好半晌，咖啡厅里依然一片寂静。
在场的大部分是一些年轻人，他们见过不可攀越的高山，见过不可倾覆的江河，见过震慑人心的世界奇景，此刻，却隐约被这个普普通通的甚至两鬓略有白发的女人给震撼。
她是平凡的，简单的，像是透明到容易被人忽略，却又是有力的，坚定的，山岳一样让人仰望，大海一样包容宽广，却比世界奇景更加伟大。
这就是母爱。
他们隐隐为自己之前的偏见感到羞愧。
逐渐沉凝的空气中，缓缓响起一道优雅却莫名充满引诱般的女声。
“如果……我们愿意为周女士报仇呢？”
在周妍茫然看过来的眼神中，舒情提议，表情意味深长，“当年您的丈夫受了引诱联合外人夺走了周家的公司，倘若，我们愿意为您找出那家公司，为您再夺回来呢？”
在调查回来的资料上，十五年前的宏雅集团是周父一辈子的心血。而周妍的父亲也因公司破产跳楼。丈夫作为始作俑者之一，周妍因此愧疚终身。
报仇？周妍浑身一震，面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恍惚。片刻后却摇了摇头，“不必了。”
她说道，“我的丈夫当初虽然是受人引诱，也是因为他太过野心贪婪。要报仇，他才是罪魁祸首……”
她扯动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夫妻一场，虽然缘分已尽，也做不到背后捅刀。”
再怎么怨恨，也是曾经真心相待过的人。
否则她也不会日复一日甘心被困于那个男人谎言铸就的牢笼……
周妍的眼神不可抑制地晃神起来……
看到她的表情，舒情像发现了什么秘密般，忽然浑身都轻松了下来，她意有所指地说。
“这些话，叶先生听到了一定会很感动吧。”
“哪怕一个人奔波在外，家中有个如此爱护儿女、含辛茹苦、为家庭无私付出的妻子……尤其妻子其实还记挂着自己，哪怕犯下大错也愿意原谅自己……”
她志得意满地笑着道，“如果亲耳听到，一定会为有一个这样伟大的妻子感到骄傲。”
说罢，她拍了拍手心。
在周妍震撼的眼神中，穿着西装革履，打着领导，鬓角发白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儒雅俊美的男人转转从她身侧一架柜子后走出来。
看到男人的一瞬间，周妍浑身都剧烈地抖动起来。
收到舒情的眼色，已经不再年轻却更加会装模作样的叶鸿辉缓缓走向周妍，一双眸子承载着无尽的愧疚与情意深深凝视她。
他语气哽咽，“妍儿，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他去碰周妍的脸，却被惊慌地避开。
惊异，震惊，不敢置信，怨恨，委屈，还有……深深的思念……
复杂的神色不断交织，周妍一双眼通红，表情像是见了鬼。
“我不该不告而别……曾经都是我的错，你能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抱着白色丁香花，在周妍身前单膝下跪，抬起周妍的手在她松弛的皮肤上落下一吻，依旧如最初的款款情深。
一如二十五年前，抱着白色花朵的男人在她面前跪下，一双眼里装满了她，只有她。
他说，“让我们重新来过。”
所有的一切轰然坍塌，周妍魔怔了般，在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