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血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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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血作画

萧绝任他牵着,走出废墟,穿过暗廊,掌心传来的温度与力道,成为黑暗中的唯一指引。

他心想,这人当真奇怪,在冰水里泡了那样久,手掌怎还如此暖和?

忽而,那股温暖撤开了,他搓捻两下指尖,将手缩回到袖口下,好让暖意褪去得慢些。

眼前便是燕飞霜所说的那条石阶,以青石板铺就,阶梯一侧每隔数丈便镶有夜明珠照亮,抬眼看去,细细长长的一条荧光,直没入视线尽头的黑暗中。

仿佛通天了一般,有几分慑人。

“我爬过许多的山,从未见过将上山台阶修在山洞里的。”燕飞霜道。

施奕笑道:“不只是你,我也从未见过,古怪得紧。”

“多思无益,走吧,”傅少御率先迈步向上而去,“都当心些。”

萧绝跟在他身后拾级而上,偶尔望上一眼男人持剑的手,倒是没再起杀人的念头。

一行人向上攀爬许久,抬眼一看,那条细长的荧光仍不见尽头,似乎这半天都在原地踏步,不禁教人感到挫败。

“还要多久啊?”燕飞霜抹去额头汗水,蹙着两弯柳眉问。

她身上这件衣服被汗水打湿又烤干,这会儿再次被浸得湿透,她虽不骄矜,却还是忍不住面露不耐。

“不远了。”傅少御回答道。

燕飞霜闻言,杏眸一亮,浑身立刻来了力气,快速跨过几道台阶,越过萧绝来到傅少御身侧,问:“傅大哥如何得知?”

“涵洞入口在此峰半山腰,这台阶顶多修到顶峰,你算算我们大概还要爬多久?”傅少御说。

燕飞霜恍然大悟,果真没出多久,她就见到了终点。

那里又有一道石门在等待开启。

“一关又一关的,生怕外人闯进去,想来这不至峰的主人一定在此放了极其重要的东西。”燕飞霜说。

“只望此番不是白走一趟。”施奕长刀出鞘,做好御敌准备。

石门在轰隆隆的声响中缓慢打开,萧绝闪至傅少御身后,有他挡着,剑都懒得拿。

预想中的暗箭飞镖都未出现,门后一片安静,燕飞霜不放心,从台阶上抠掉一块石板往门内扔去,片刻后听得石块落地之音,便再无其他动静。

“我先去探路,你等先在门边稍候。”

傅少御踏进门槛,小心试探一番,正要回身喊他们,就见萧绝赤手空拳走了进来,燕飞霜和施奕紧跟在他身后,一左一右,暗成保护之势。

待了片刻,见实无危险,这才放松下来。

燕飞霜在石室角落找到灯盏点燃,烛火洒满室内,堆成小丘的金石玉器立刻将整间宝库照得璀璨夺目。

施奕甚至被那满室金光晃到眼睛,使劲眨了两下才缓过神。

“天啊——”

燕飞霜禁不住感叹一声,她自认为生在富贵人家,寻常宝物很难引起她的注意,但今日所见这间暗室,金银珠宝堆积在一处,视觉效果十分震撼。

“飞霜,做正事,不要耽搁。”

施奕将长刀插回背后刀鞘,走向石门对面那侧墙壁上的架子,从一堆书画中寻找类似剑谱的东西。

燕飞霜便去别处帮忙翻找。

萧绝不急不缓,走到室内中间挑起几条玉石项链,挂在指尖耍玩,目光扫过四下,他朝着最里侧的一张书桌走去。

怪不得崔玉书寝殿内的那间暗室简陋空荡,原来竟是神不知鬼不觉中,挖了处更大、更隐蔽的窟巢。

他来到桌案前,随意翻动几下压在案头的书籍,都是些山水异闻录,实在无趣。

脑袋还昏昏沉沉的不大爽利,他便跃上长桌,躺下休息。

头顶忽投下一片阴影,萧绝没有睁眼,全凭气息也能分辨出来者何人。

“别来烦我,滚开。”

“我只是过来翻看下这边的东西,你只管睡,我不扰你。”

傅少御绕过书案,太师椅上落座,然后探身去摸萧绝另一侧的书籍。

一瞬间,萧绝被他的气息包裹住,身体不受控地一僵,耳畔传来男人低沉的笑。

又在故意戏弄他。

萧绝忽然睁开眼,在傅少御手臂与书案圈成的近似怀抱中,侧翻过身,故意露出松散领口下的锁骨和胸膛。

他弯着眼,也不说话,只定定望进男人含带笑意的双眸。

出乎他意料的,傅少御不仅没有怔愣,反而凑近几分,和他沉默对视。

萧绝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男人温热有力的手掌。

在气氛变有几分微妙时,傅少御那只拿书的手在萧绝的腰间轻轻掐了一下,随即他整个人撤开,转而去拿椅边画缸里的卷轴长画。

他展开画卷,眉头不禁一皱。

“画能有人好看么?”

萧绝终于找补回来,却见傅少御眉头越来越紧。

他翻身而起,坐在桌案上,探身将傅少御手中的卷轴拉到眼前细细查看。

入眼尽是血的颜色。

从那片浓郁的血红中,萧绝隐约能分辨出这是画的一张夜宴图。

画中几案凌乱、帐幔飞扬,宾客皆倒在血泊之中,一个个姿势扭曲,面容狰狞,目眦欲裂。

画幅中央那人,被剑刺穿后心,双膝跪地即将死去,却仍不甘心地伸出一手,似在向看画之人求助,而愤恨至极的表情,又像要将画外人一同拖入地狱。

想来崔玉书作此画时正疯癫无状,浓墨重彩的死亡渲染,让人在看画时甚至能听到那些惨死冤魂的凄厉叫喊。

“疯子。”

萧绝看得头疼,将画扔回到傅少御怀里。

傅少御从画缸中又抽出一副画轴打开,类似的情景,只是笔触稍有不同。

萧绝见状跳下桌案,将画缸里剩余的画卷全部拆开看了一遍,都是一样的。

傅少御盯着这些画看了许久,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傅大哥,只找到了这个。”施奕将几张纸递到傅少御的面前,瞥见他手中的画,不禁一怔,“这是?”

傅少御摇头不答,接过纸张看了两眼,望向施奕:“问渊录?”

“嗯,岑不语抄录分发的那几页残卷上有这几句话,但这纸上誊抄的字迹显然不是岑不语的,而且比抄录版多了些许内容。感觉至少有部分剑谱应该就藏在此处,只是我和飞霜翻遍这里,也没寻见更多。”

施奕的目光定格在那些惨烈的画面上,英眉紧皱,显然也感觉到了不适。

“这是……画的凌家夜宴?”

傅少御顿住,抬眸看他:“何出此言?”

施奕指向画中阴影处,门上牌匾笔走龙蛇写着“凌府”二字,只是大部分隐没在暗影和血色下,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听闻当年凌氏被灭满门,皆因《问渊录》而起。再看这画,这剑谱残卷,是不是说明崔玉书和当年之事脱不开干系?”施奕分析道。

傅少御沉吟半晌,才道:“此事只有崔玉书本人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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