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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国丧:送别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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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江齐被谢梁的盛怒吓得不敢言语,往后退了退,躲在一旁看着。谢梁气得发抖,哆哆嗦嗦地扶住书案,缓缓地坐下来,谢夫人连忙去倒了杯冷水递给他,“消消火气。”

  谢江安上前去扶住喻成良,轻声探问:“没事吧?”

  喻成良摇摇头,缓缓直起身子,向谢梁稍稍一施礼,“我先回了。”

  “等等!”谢夫人过来阻拦,拉住喻成良,柔声道,“把面吃了再走,反正也出来了,宫里的规矩管束不住你。”

  “不了,”喻成良回头看了谢梁一眼,对谢夫人轻轻一笑,抬手摸了摸发红的脸颊,“不惹舅舅生气了。”

  谢夫人也回头,对着谢梁使眼色要他说句话,谢梁正在气头上,哪里肯低头说个软话,气恼地把头撇在一边,谢夫人无奈,又道:“那把这些点心带上吧。”说着,便用帕子将点心包起来,轻轻放在喻成良手掌心,抬头怜爱地看着喻成良,哽咽道:“还要熬上几日,自己多留心,莫要强撑。”

  “舅母放心,我没事。”许是看着泪眼婆娑的舅母想到了刚刚过世的母亲,喻成良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撇过头去,抬手擦了擦眼泪,“我走了。”

  “安儿,”谢梁道,“你送他回去吧。再给他拿件披风。”

  谢江安回房去取披风,喻成良站在书房门口,吹着晚风,抬头看着满天星辰,不知道在想什么。

  “爹爹,我也想去。”谢江齐小心翼翼地道。

  见谢梁点头,谢江齐跑到门外,站在喻成良身侧,仰面看着他,只觉得他脸上的泪痕比来时更清楚,留着谢梁的巴掌印的脸颊依旧泛着红光,眼窝深深地凹陷着,眸子也不似以往那般明亮灵动,也像是少了几分英气。

  “看什么?”喻成良低下头轻声问道。

  碰上喻成良的目光,谢江齐连忙低下头,喃喃道:“没什么。”

  远处,看见了谢江安的身影,喻成良拍了拍谢江齐的肩头,“你哥来了。”

  喻成良拉着谢江齐的手往谢江安那边走去,谢江齐回头,看着依旧端坐在书房里无动于衷的父亲,许是花了眼,或是月色朦胧,他看见那双眼睛里,泛着泪光,带着怜爱,带着心疼。

  初秋的风,有些凉意。谢江齐觉得喻成良的手也泛着凉意,和那日在后园里拂过的秋水一般清彻。

  三个人走得很慢,喻成良像是在逃避着什么,又像是惧怕着什么,好似要回到的地方不是安华殿,而是地狱。

  或许对他来说,那里就是地狱吧。丧父之殇,丧母之恸,一手纵失天下之落寞,几日里,此身不曾踏出安华殿一步,却遍尝人世疾苦,无人诉说,无人抚慰,甚至连抱尸痛哭都不能,只能在寝殿之外,隔着幔幔罗帐,看不见故人面色。

  想到此,谢江齐紧紧地攥住他的手,尽力想给他那只冰凉的手一丝暖意。

  “你真的决定了吗?”沉默了许久,身后谢府已有些模糊,谢江安才开口说第一句话。

  “嗯。”喻成良轻声道,“我已经思虑了多日了,累了。”

  “不怕自己后悔吗?”谢江安又问道。

  “我不是说了,我已思虑多日,古人说三思而后行,我已经三思过了。”喻成良道。

  “你别怪父亲,他这几日,为了你的事,很是着急。”

  “我知道,”喻成良斜过头去看了看谢江安,“所以,更不想再让他犯难。”

  “先帝对你信任有加,生前也有意提点,朝中人尽知,这皇位绝无二主,其实你也清楚,只要你一句话,朝中维护你的臣子不在少数,也多能臣贤臣,至于兵权······”

  “够了。”喻成良不再让谢江安说下去,“原来舅舅不是要你来送我的,你啊,就是他一个说客。”说着喻成良低下头看了看谢江齐笑道,“只有齐儿,才是真心来送我的。”

  “他懂什么!”谢江安叹息道。

  “我本非薄志弱行之人,只是这几日,实在是摧磨人心志。”喻成良轻声道,“起初,在安华殿内听那道旨,我怨愤,我气恼,我不解,我甚至,想问一问父皇,那晚跟我说的话,到底何意,又做何用。随后,外面就乱了,乱糟糟,我听见他们为我辩斥,我听见他们质疑旨意,我听见他们愤愤不平,再想想父皇也从未说过要传位于我,我的心,就冷下来。”

  “父亲说,那道圣旨,并未盖印。”谢江安道。

  “是,”喻成良微微仰面,“不然,舅舅他们拿什么争呢?”

  “所以也不是没有胜算······”

  “江安,你知道吗,我在安王府昏睡醒来的那天,陈常侍伏在我耳边告诉我,皇后,不是好死。”

  “什么意思?”谢江安驻足,拉住依然缓缓往前走着的喻成良。

  “前一日,太医说皇后恢复得好,再服两剂药就可以停了,但是,就在那天夜里,病情却突然重了,仅仅两个时辰,就,叫不应了。”喻成良陈诉着,平静得很。

  “你是说,是有人害的?那为何不查!”谢江安紧紧地抓着喻成良的手臂,使劲地摇晃着。

  “他已经查过了,太医说不明,药渣也无异,”喻成良顿了顿,看着谢江安,“你还记得庆召年间的,凝寒丹吗?”

  “凝寒丹?”

  “若真是凝寒丹,那便真的查不出了。德宗时,京中便再无凝寒丹,去哪查呢?”喻成良苦笑着,“又有谁会信呢?”

  “那姑母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谢江安道,不知在问喻成良,还是自问,又或是在问这茫茫天地。

  “他们已做到此步,日后定会步步紧逼,若我再不知后退,怕是日后,断手断脚,不得全尸。”

  晚风有些冷,谢江齐打了个寒颤。

  “那你刚刚为何不与父亲说明?”谢江安问道。

  “舅舅是久经沙场之人,一腔孤勇,这宫闱之中,青砖黛瓦之下,有太多他想不到的事了。说多了,他只觉得我胆小怕事,说我畏手畏脚罢了。陛下走了,皇后走了,除了谢府,我已找不到亲人,我不想他再为我陷下去了,虽说日后不能一手庇护,但至少,能保你们平安。”

  “父亲就是太急了,他会明白的。”谢江安轻声道。

  “他明不明白我不在乎,反正我自己是想明白了,”喻成良笑了笑,看着前路的一片漆黑,“陛下与我,父子多于君臣,我现在只想尽人子之孝,不再贪念其他。”

  谢江安轻叹一声,碎落在初秋的晚风里。

  “送到这里吧,陈常侍会来接我的。”喻成良停下来,转身在谢江齐身前蹲下来,轻轻捏了捏谢江齐的耳朵,解下身上的披风,裹在谢江齐身上,“天黑了,齐儿会害怕的。”

  “成王哥哥,”谢江齐抬起手,轻轻在那张泛着红光的脸颊上抚了抚,“我也挨过爹爹的巴掌,很疼的。”

  喻成良笑了笑,抓住谢江齐的手,“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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