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严府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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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应该不需要兵权,更不需要拉拢什么武将的感情,那这个人特意挤出时间要跟自己说什么呢?

毕竟是内阁首辅,严嵩是真的忙,这种忙的不可开交的人物给你腾出时间,肯定不是只想看看你什么模样,也不会是简单的说几句话。如果严嵩有什么话要说,派人传达一声,赵期昌能做的自然会做,没必要跟严嵩闹别扭。

可以这么理解严嵩,现在的严嵩就是朝廷!

跟部属讨论不出什么,赵期昌只能乖乖在下班后,领着十余名亲信持贴拜访严府。

面对严嵩反常的行为,赵期昌会摸不着头绪而心中揣揣;同理,他的任何反常行为,也会导致他下面的人摸不着头绪。

严府门前,罗龙文一袭七品官青色常服,顶上戴着乌纱帽遥遥见了赵期昌,便上前四五步,依旧立在府门台阶上,远远望着赵期昌拱手,露笑,一副盼望姿态。

下马,赵期昌拱手笑道:“含章兄,别来无恙?”

“甚好,甚好!”

罗龙文又上前一步,一手拉着赵期昌手,一手搭在赵期昌臂甲上拍了拍,上下打量赵期昌笑道:“阔别一年余,都督更添威风!”

赵期昌身后李济瞪目过来,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做长辈的姿态?

赵期昌右臂握拳锤了锤罗龙文胸口,笑道:“哪及得上含章兄腾云直上?”

罗龙文一脸笑容又问:“听说山东去岁又旱,不知年景如何?”

一脸笑容问对方家乡的旱情……别说赵期昌身后的李济,其他亲兵也是人人面色不快。

“虽有天灾,但政通人和无有人祸作祟,家乡父老倒也安然。”

赵期昌说着侧身看向门外,门朝南,他抬臂指着南方嘴角一翘:“倒是去年东南不稳,听说倭寇滋扰了苏杭一带。似乎有一股倭寇溯江而上,锐不可挡啊。徽州府那里,倭寇应该打不过去吧?”

罗龙文笑着摇头,侧身展臂道:“也是说不准的事情,这不论是绥靖地方,还是士民安堵诸事,都离不开都督这类当世名将。”

赵期昌左手按在剑柄上,右手负在背后披风下,左右扭头打量着严府景物,故意低声道:“含章兄,咱在山东时曾听说有人将金子、银子融成砖,运回家乡修造宅院。这前前后后,得要多少银子才能造一座宅院呀!”

“哦?竟然有这种谬谈,都督大可一笑了之。”

罗龙文说着抬手一指青色院墙:“那一块青砖约有三斤上下,若是同样大小的银砖最少二十斤,这就三百二十两!而金砖重于银砖,这一堵墙不过四五丈长,用银砖该有多少?”

赵期昌粗粗估算,一尺大约有五层,墙高一丈二尺那就是六十层砖左右,砖长……在罗龙文专注目光中,赵期昌道:“若每块银砖重三百二十两,这堵墙用所需银砖应在四五百万两之间。”

罗龙文一摊手,笑道:“这不?这堵墙不过六丈长,高不过一丈二尺,就要耗费白银四五百万两之巨……想拿金银砖造一座宅子,就是把大明朝给炒了榨油,也榨不出那么多的金银呀!”

看着赵期昌,罗龙文神色认真:“都督,谣言止于智者。”

“是啊,需要那么多的金银……以金银砖之重,修墙必然地陷,若是以金银砖做地基,可以说是好处多多。”

罗龙文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赵期昌抬手扣着指头道:“这么做,金银砖深藏地下可保子孙富贵;又能瞒过朝廷耳目,实在是好算计。”

“都督,又是从何得知此事?”

罗龙文打断赵期昌,一脸的恳切:“在下添居中书舍人之职,将这类巨蟊绳之以法,不仅是法司之责,亦是本官职责所在。”

赵期昌摊手,一脸勉强笑容:“这可就为难了本督,只是市井之谈,正好某家路过听闻,做不得真。就连那巨贪之人,到底指的是何人……某亦不知。甚至……”

罗龙文忍不住追问:“甚至什么?”

赵期昌敛去笑意:“甚至,这可能是朝中奸邪捏造的罪证,意图颠倒黑白,嫁祸朝中忠良。是故,对这类事情,本都督一向是左耳进右耳出,记不住多少。”

罗龙文一脸恍然,抬手轻拍自己后脑勺,乌纱帽两翅摇晃摆动:“此言有理!”

赵期昌突然驻步,目光落在罗龙文装傻充愣的脸上,看的罗龙文很不自在也停下脚步,敛去种种情绪,神情淡漠看着赵期昌:“莫非都督还有其他话要说?”

“有,你愿意听我可以说;你不愿听,我说什么都是无用,那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赵期昌的目光令罗龙文心中恼怒,怒色浮于面表,赵期昌现在的目光好像如同当年那样在看他: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老虎,在看一只卖弄口舌的绵羊一样。

看他神色如此,赵期昌摇摇头:“看来你除了好话、软话之外,已听不进旁的话了。可惜,我这人会说不少话,唯独不会说软话。”

好话赵期昌会说,会给敌人说,可罗龙文并不够资格当他的敌人。

深吸一口气,罗龙文双手扶着自己顶上乌纱帽轻轻扭动,摆正,挺胸看赵期昌,抑扬顿挫如数家珍:“赵都督,本官乃是内阁诰敕房舍人罗龙文,专司严阁老所掌机要事。并掌内阁书办文官诰敕,翻译敕书,并外国文书、揭帖,兵部纪功、勘合底簿。”

原本心中没什么波动,见罗龙文竟然反弹,赵期昌顿时怒火上来,左手压着剑柄,战剑横挂在腰后,右手举起扶了扶自己的战盔盔檐:“罗龙文,你不过是一个制墨大匠,你有什么才干参与国政!若是行人司、中书科净是你罗龙文这种投机取巧之辈,在尔等之手,我大明朝迟早要完!”

说罢赵期昌一笑:“也对,或许本督多虑了。中书舍人又无专权,拿不了主意,自然坏不了国事。”

中书舍人一共有五种派遣,但不管哪一种都是给人打下手做事的,上头怎么说,这些舍人就怎么做,根本没有思考、拿主意的权力和机会!

而行人司的行人还比较自由,多数行人满天下到处跑,负责册封中低级宗室或祭祀各路山水神仙,又或者纯粹就是跑到地方去搜集资料。

可以这么说,行人司的行人需要一定的综合素质才能完成工作;而中书舍人则没那么多要求,只要字写得好,会誊抄公文就能干这个差事。

赵期昌笑话罗龙文的职权小的连败坏国朝的资格都无!

即,国朝有你罗龙文,还是没你罗龙文都是一样的,你罗龙文的存在和消失并不会影响什么,你这种可有可无的人物,自然无关轻重!

你一个无关轻重的人,有什么资格摆谱!

“啪!”

“啪啪!”

拍掌声传来,一个独目短脖子白嫩胖子一袭绯红官袍,胸前挂三品文官补子,腰间玉带虚扎垂在腰腹前,拍着手严世蕃从中院院门转身而出,上下打量赵期昌笑道:“少年本就该锐气如芒,家父已备好菜点,赵都督请吧。”

赵期昌微微侧身对着严世蕃,抱拳俯身:“小子脾气不好,多有得罪还望包涵。”

“包涵……该包涵的自然会包涵。赵都督是聪明人,赵都督该做的就做,不该做的千万别做。那该包涵的,严某自会包涵。”

严世蕃说话咬字断句一顿一顿的,说着后退两步,展臂朝中院。

赵期昌看一眼垂头如同斗败公鸡的罗龙文,对着严世蕃抱拳:“赵某也非无理取闹之人。”

虽然不清楚严世蕃、严家要干什么,反正赵期昌也不会主动得罪这家子。

得罪有各种得罪方法,如士子那样站在严府门前撒尿大骂是一种得罪方式;欺负严家下人是一种得罪方式;妨害严家核心利益又是一种得罪方式。

显然,罗龙文不可能是严家的核心成员,自然代表不了严家的核心利益。

欺负罗龙文,固然有损严家颜面,可如果严家这里能从赵期昌这里拿走更多的,或者就是严家想要的,那罗龙文受一点委屈也无所谓。

严世蕃看着赵期昌领着亲卫将从面前经过,他笑吟吟对着错身而过的赵期昌颔首,赵期昌也微微停顿,点头还礼。

看着赵期昌主仆二人在中院中被管家领走,严世蕃站在门槛儿上努嘴:“这是个自负的人物,不知道哪儿来的信心。”

“兄长……此人知道金砖之事。”

罗龙文来到跟前,怒气冲冲,压低声音:“并口出威胁之言,对义父多有不敬!”

严世蕃扭头看罗龙文,独目中眼珠子上下翻动:“含章,你难道忘了么?怒火冲心时最忌开口,等你心绪平静了,再来说话。”

罗龙文一噎,看着严世蕃平静的目光,垂下头去闭目,连续三个深呼吸后,抬头抱拳:“兄长,小弟知错了。”

严世蕃挑眉不言语,从袖中掏出折扇抖开摇风:“你还是要脸面的啊……你若要脸面,这辈子绝无击败赵梅川之寸望!不要脸面,你才有报仇的希望。”

罗龙文:“……”

严世蕃说着合起折扇,握着折扇挠着腮帮,独目眯着:“这个人的缺点就是死要面子……旁的方面含章你不如他,在面子上,你若不要一切,才能以长攻短。让他死要面子,要面子而死。”

扭头,严世蕃看罗龙文:“含章,想明白了么?”

罗龙文神色犹豫,严世蕃见此,摇头轻笑而去,双手负在背后,一摇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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