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即将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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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七即辛未日,嘉靖于宫中求雨,派英国公张溶等勋戚显贵分头在京城内外周边的寺庙求雨。

唔,分头进行,管他各路神仙有用没用,统统都求一遍,没有吊死在一棵树前的说法。

陆炳从皇城西大门的西安门直入,此时沐浴之后的嘉靖就在西安门北侧,靠近太液池的玉熙宫中祈雨。

他长发束起垂在颅后,皂袍外罩黑纱对襟衣,右手握持木剑,踩着禹步唱念颂词,神情肃穆而专注。

在蓝道行看来,嘉靖比寻常的民间求雨道士要正经的多,起码是一心一意在求雨。

陆炳来到殿外,将手中纸条夹入折子中递给黄锦:“黄爷,有劳了。”

黄锦诧异看着陆炳,怀抱拂尘侧身低声问:“少保,今儿这又是哪出?”

陆炳眼珠子左右瞄了瞄,微微启唇:“东宫兵马已至大沽,不加阻拦,当夜能抵通州南大营。”

黄锦听了眨了眨眼睛,说:“哦这事儿?南大营那边营区再有三五日就能腾出,不会委屈了……等等,到哪了?”

“大沽,老黄河入海口,海河入口。”

陆炳说着抿嘴,神情严肃:“黄爷,这是个棘手事儿。”

“今夜就能抵达通州南大营?”

“是,按着邢一凤预估,一路没波折就能抵达通州。”

“啧啧,四日千里,传出去必然震动中外!”

黄锦给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握着折子趋步入殿。陆炳等到日头高悬,也不见里头有动静,也不见黄锦回音。

没多少时间,首辅严嵩、兵部尚书丁汝夔二人乘坐四人抬轿子抵达玉熙宫前。

见陆炳在此,严嵩松了一口气,拱着手老头子呵呵笑着:“陆少保,这才几日没见,更添威严呀!”

赶紧还礼,陆炳笑容周到:“瞧阁老说的,小陆哪有什么威严可言。倒是阁老,鹤发童颜,令小陆羡慕。”

严嵩笑吟吟,颇有些骄傲:“托皇上洪福,吃了几枚仙丹。”

陆炳听了笑容更甚,笑意发自心底,看向丁汝夔:“大司马不在部里办公,怎么就突然入宫来了?难道,有军机要事?”

“军机要事岂能瞒过少保?本部所来,少保心中了然,何必复问?”

丁汝夔语气朗朗,大明兵部尚书该有的气度他还是有的,稍稍侧身看一眼玉熙宫里头的成群道士,丁汝夔目中毫无掩饰的不屑、憎恶:“少保,如何看此事?”

陆炳余光打量走神,仿佛老年痴呆的严嵩,垂眉摇摇头,渐渐抬头神色崇敬:“还能如何看?其实,是你我瞎操心。万岁爷简拔将种于山野之中,一切皆在万岁爷指掌之内,可谓是至圣至睿莫过于我主。”

如此敷衍的回答,丁汝夔也只能应和,看向严嵩:“阁老,皇上斋戒求雨久久不出,此事拖着不解决,必生变故。”

是的,登莱军得到了许可进京的全方位授权、通告,可这是行军进度被中枢掌握的正常状况。可如今登莱军……东宫亲军以超乎理解的速度即将抵京,这就有了问题。

起码,地方上的守兵不会答应,他们得到的通知与东宫亲军抵达时间有冲突。结果要么就三种,第一地方守军将东宫守军拦住,这对京中来说是好事,可以从容处理这支军队。

坏处也很明显,会让东宫亲军以一种狼狈姿势入京,会使得皇帝不痛快。当然,这种可能性是很小的,除非沿途守军中御史监军死讲规矩,才有可能止住东宫亲军前进速度。

第二个可能性比较大,那就是地方守军当瞎子。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前者会让东宫亲军没面子,这种现象会让兵部很没面子。而且可能性是真的很大,知道大沽口守军放行,后续的守军基本上都会放行,因为出事了,原因出在大沽口守军,而不是他们!

这就尴尬了,人家东宫亲军一路畅通无阻,沿途守军如同摆设一样,京里士民该笑话京营兵无能,还是笑话兵部无能?

第三个可能性非常小,那就是地方守军阻拦,而东宫守军硬冲,就跟当年蓝玉一样。不是为了赶那么点时间,而是抓住由头故意扩大事件,用意无非就是彰显自己的影响力。

按着正常情理来说,东宫亲军一路走来有邢一凤看着,不会惹出麻烦。

可若一切都按着情理来,没有任何意外事件,那还要他丁汝夔做什么兵部尚书?随便找个阿猫阿狗就能充任兵部尚书!

不管陆炳还是丁汝夔的行为,可以说是防范未然,老成持国;也可以说是没事找个由头故意来事情。

兵部职方司,朱应奎还在办公,只是右手握着毛笔一个劲儿的轻颤,手抖得写不了字,就那么一张思考的脸望着面前公文,一直在考虑、衡量很认真的样子。

另一名员外郎谭纶抱着一叠公文进来瞥到朱应奎的右手,笑道:“何事令丽明兄如此为难?”

说着就探头过来,看了公文内容他脸色严肃,缓缓点头:“的确是个让人头疼的事情。”

可不是?

虽然手抖不能写字,可朱应奎已经把公文都看了一边,也都一一有了腹稿,问题就是无法书写,这才拖着。

王尚学也从屏风另一侧出来,一手揉着空空肚子,一手端着茶碗出来,笑着:“什么事情能难住二位大才?”

朱应奎扭头摇头笑笑:“是两广那边儿的,是个大事儿,应该交给内阁处理。”

他这么一说,王尚学来了兴致,走到旁边拿起公函默读:提督两广右侍郎欧阳必进言,琼州孤悬海外所属十三州县地大且远,蛮黎蟠据其间,无分长短必生变,非一副使所能弹压。请增设分守一人于儋州,参将一人于崖州,而复设一守备于琼州。

这不是简单的请求地方增设驻防军队的公函,如果只是简单的增加编制,兵部这边觉得有必要,再给吏部打个招呼定下编制,吏部再给户部递一封增设官员所需的俸禄、粮饷表单就算完事了。

可提督两广军事的兵部右侍郎欧阳必进不仅仅要增设分守总兵、参将、守备,而是举荐了人才,希望这些人来填充这些位置。

不说分守总兵,光是一路参将的任命,内阁拟好人选后,司礼监也不会随意批红,请示过皇帝后才会任命参将以上的将领。

欧阳必进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保举麾下的将领充当分守总兵,只是举荐钦州守备、署都指挥使俞大猷充任崖州参将,正好触及了参将那道线。

“俞大猷确是悍将无疑。”

做出简短评价,王尚学从茶碗里夹出一枚红枣塞嘴里咀嚼,问:“今儿是大司马坐堂,怎么还不敲磬?”

堂官不敲下班的铜磬,下面的人只能乖乖待在各自部门里办公。

从外面进来不久的谭纶抱着公文放到自己桌上,将公文分类摆放:“不清楚,反正车驾司、武选司那边儿饿的招架不住,正吃干粮呢。”

“干粮?”

王尚学不屑笑笑:“行了,咱职方司饿死也不吃干粮,就等着丽明的酒宴!”

谭纶也抬头一笑,对着朱应奎扬扬下巴:“丽明兄,你可不能临阵退缩。人家邀咱一同就食,咱心里惦记丽明兄的酒宴,咬牙给辞了。这肚皮空空之苦,丽明兄理应好好招待一番。”

王尚学、谭纶当官前家境殷实,非朱应奎所能比。逼着朱应奎摆宴,自然不是图谋这一顿吃的。

自朱应奎入职方司时,职方司里风气还算可以,四个人中有两个不愿贪,彼此又看得上眼,为了不被轻视也就洁身自好,导致职方司难得的清明,以至于一直没什么变动。

想捞钱的因为环境不方便不愿来,不想捞钱的也不想来职方司吃苦,结果就形成了职方司目前波澜不惊的局面。长时间的合作,在加上另一个郎中郭乾,四个人友谊日渐深厚。

这回朱应奎的弟子赵期昌风光入京,弟子的威势在官场舆论中隐隐压过朱应奎……简直是岂有此理!

故而,职方司一帮人逼着朱应奎摆宴,他们一起来给朱应奎站站台子,让朱应奎的弟子明白轻重缓急,不要怠慢了师徒情谊。

也在今日,赵凤翼三年知县任期圆满,正在吏部述职。

吏部右侍郎王邦瑞坐堂,瞥一眼端坐在面前的赵凤翼,继续低头审阅赵凤翼的卷宗以及巡按、大名府府衙门开具的评价。

赵凤翼的屡历没有多少闪光点,三年任期前后,县里素来积压的陈年旧案没增加多少,也没减少多少;县内农田开垦、水利方面更无什么建树;税收、民生上面也没什么失误或骂名。

唯一的亮点就是人家亲爹,河南巡抚标营参将赵鼎明几次带着家丁来看当县太爷的儿子……顺便操训了三百人的捕盗弓手,并外出打猎时剿灭了几股积年老匪。

以至于北直隶巡按给出的评价中,屡屡赞扬赵凤翼有胆略,能驰马张弓十射九中,堪称栋梁之材。

御史系统衡量一个官员的才干,侧重点就三个,断案、带兵以及会咬人。显然,当知县时就敢骑马冲在一线射杀盗匪的赵凤翼,一定是个人才。

哪怕赵凤翼没有点滴指挥才能,一个敢冲锋在前的进士,这对军心士气的鼓舞能产生质变。所以,明明还差半年任期的赵凤翼,就这么提前半年入京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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