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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战争贩子殷正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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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工营垒区域,一地泥泞。

因急着避雨,招远矿上的矿丁狼奔猪突,独轮手推车散落一地,一件件四面镜甲更是丢的到处都是。如今雨势大减,湿漉漉的矿丁被小宦官强驱到小雨烂泥中收拾手推车,检索遗失盔甲。

再不值钱,这也是盔甲,归类的话还是管制更严的全铁甲。丢一件不重要,丢两件不重要,但丢了的盔甲,今后出现在乱军、马贼身上,谁丢的谁倒霉。

李羡衣袍摆子搭起别在腰带里,毛茸茸两腿光脚踩着湿泥,拿起一副四面镜甲,又看看小宦官:“怎么又回来了?将军那里说了什么?”

小宦官撑着伞,苦着脸:“估计是下面办事的猪油蒙心,造的这甲也就能蒙蒙小张、杨爷这样的外行人,哪能瞒得过赵爷?这不,拉过去在行家眼里,立马就露馅儿,可苦了小张跟诸位弟兄……杨爷的脸面也算是丢尽了。”

李羡皱眉,擦拭手中镜甲上的泥点:“小张兄弟,杨爷跟我家将军的关系、交情那是没说的。一些事情也就不掖着了,小张兄弟应该知道八月时兵部专员要来检校我部将士。这一千二百套镜甲,包含了我家将军多大的心血、期待,更意味着我捕倭军在兵部专员面前的颜面,事关上上下下数百人的前程。”

敲了敲甲片咚咚作响,李羡随手丢在独轮车上,双手相互搓着指缝泥点,又抬起手臂擦了擦脸上雨珠:“小张兄弟去的时候,我就发现这甲不对。还以为我家将军会以颜面为重,会先行收下这批劣质镜甲。这样一来,虽然吃点亏,可场面上对兵部专任的那位上差也好交代,弟兄们脸面也过得去。更不会如眼前这样,弄得杨爷那里也不好说话。”

小宦官半步跟在李羡身后,脚下官靴已成了泥靴,挤出强笑:“还请先生传小张一条活命的路子。”

回头看一眼小宦官,李羡摇头:“你是杨爷的人,是生是死,我这类外人不好插手。不过……”

小宦官很上道,躬身上前要搀李羡,这家伙伸出的双手正好抓住李羡小臂、手腕,小宦官抓住李羡手腕的右手,很自然的将一叠银票塞进李羡袖口。

看这家伙眼巴巴望着可怜兮兮的,李羡干咳两声:“嘶……这样吧,这里工地还缺一些工具。稍后我给杨爷书信一封,劳烦小张公公捎过去。”

小宦官连连道谢,李羡却看到一名避雨的壮年男子也漫步在烂泥地里,还捡起一副镜甲走来,观对方神采气度不似寻常人物所能有,又有一众家仆在一旁等候想来也是外地大族高门出身,李羡便抖抖打湿的双袖,面绽微笑做好准备。

来者走近了,李羡才看清对方长相,一张稍长线条极为圆润的脸,留着三寸长淡淡胡须,两鬓鬓须长不过寸也是稀疏。一看,就是那种不怎么长胡子,硬要积蓄胡子赶风潮的人。

不过,李羡不得不感叹一下对方的好相貌,虽然胡须方面比不上太多人,丢分甚多。可面容肌肤却是没得说,要白的有白的,要红润的有红润的。尤其是一对眼睛,小而圆亮,极为有神。

李羡先微微抱拳:“这位兄台,何不避雨?”

来人小眼睛泛着亲切笑意,看一眼李羡又看着手中镜甲:“余自幼喜欢军兵之事,难得见这么多新式对襟罩甲,见新猎奇之心难耐,还望见谅。”

李羡摇头:“此非对襟罩甲,古已有之,叫做四面镜甲。只是让先生失望了,这批镜甲难堪使用,徒有其表罢了。”

“哦?”

这人故作惊奇,又道:“在下南直隶徽州府歙县殷正茂,字养实。浮沉宦海久矣,颇有些眼界、路途。以某观之,这类罩……镜甲均是好铁打造,纹理更是精美,且构造合理。而偏偏,足下言此物破败,又是何道理呀?”

察觉到殷正茂似乎有吃这批货的心思,李羡展臂领路,给小宦官一个手势,自我介绍:“殷年兄不妨入帐看茶说话,在下登州卫生员李羡,字君美。在都指挥同知、朱高赵将军门下参赞军机以历练学识……在赵将军面前,有同乡之谊,多少能说得上一点话。”

小宦官立马挺直了腰杆子,这批货能变现钱,比什么都重要!

提着镜甲,殷正茂回头问:“听李生言语,赵梅川似乎是个不好打交道的人?”

赵期昌还没立下字,但有号。字是亲近人称呼他的,寻常人以字称呼,赵期昌翻脸都占据道理;而名是上级、在外称呼用的,以赵期昌现在的地位,谁当街指着他喊‘赵期昌’,性质跟喊一句‘弄你娘’没区别,打一顿都是轻的。

没弄出梅川这个号之前,他的名望、势力扩充太狠,导致别人都不知道明面上怎么称呼。要称呼赵公?还是赵老爷?赵将军?没有一个专属的词汇来做代表,总不能小小年纪就称呼赵期昌为赵蓬莱、赵登州吧?

毕竟赵鼎明还在,登州赵氏族长还不是赵期昌,赵期昌的岁数也用不起赵蓬莱、赵登州这种称呼。

弄出梅川为号后,方便了不少人,当众、明面上不会有人也不敢有人称呼他为赵三、赵期昌,都是以赵梅川称呼,算是敬称。

李羡摇头,笑着反问:“殷年兄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不论我家将军还是旁的什么人,都是看人下菜。是朋友,自然好说话。若是强人所难,人人都不好说话。殷年兄,是不是这个理儿?”

殷正茂愕然而笑:“是极,李生这话在理。”

一处军帐里,殷正茂进来时地面刚铺了草束,勉强算是有了干净落脚地。

湿漉漉的军帐里殷正茂刚落座,就有军士端来大铁锅,锅里烧着一层木炭,摆好大铁锅后又倒了两桶木炭进去,李羡抬手遣散帐中其他人。

手里拿着吹火竹管,李羡道:“还让殷年兄笑话了,我部终究是修路的,铜火盆没有,其他什么盛火的器皿俱无。只能先拿火头军的家伙烘烘衣物暖暖身子……”

“不碍事的,余也在边镇做过买卖,大寒之日,有的戍堡百余口人,连口铁锅都无……唉。”

先不搭理一脸感慨的殷正茂,李羡吹着火,很快火苗燃起,李羡拧着袖袍水迹,将小宦官给的银票拿出来扫了一眼,随手放在桌案上,伸手烤火问:“殷年兄……在边镇常做哪些买卖?实不相瞒,我家将军久存强军之心,对于边军出产的一些好东西,可眼馋的紧。”

殷正茂垂眉,双手揭开衣襟,烤火:“李生这是什么话?”

李羡努嘴,笑着:“没什么意思,就是问问行情。殷年兄这里没有货源,羡能摸清货价,将来我家将军询问时,也好作答回应,免得让旁人夺了风头。”

殷正茂说他跟边军做过军械买卖,李羡就信?根本不敢相信,必须试探!李羡说自己有意出手千余套的盔甲,或者想采购火炮,殷正茂就敢相信?不敢,军械买卖不管涉及到火炮还是盔甲,都是逮住了一死一户口本的事,谁敢大意?

殷正茂身子坐直,又微微前倾烤热源更近,小眼睛看着李羡:“也不瞒你,去年冬月时,余还在宣镇跟镇朔将军、宣府总兵赵卿谈了谈军中御寒被服的买卖。这次路过山东,听闻登莱赵梅川大名,这才想着过来一睹风采,结交一二。”

担心李羡不信,殷正茂抬手拍拍腰间悬挂的两串简朴玉饰,解下一块墨玉递给李羡:“这块三叠剑兰,就是赵卿所赠。”

任由李羡揣摩观察,殷正茂老神在在,侃侃而谈:“这天下军兵买卖,有大利、中利、小利、薄利之分。余只作中利、大利,微薄小利已不能动我心。”

墨玉玉饰在手,李羡记住造型、印号字体大致形意后,双手握持递还,悻悻笑容:“殷年兄,我登州是个小地方,比不得殷年兄交游天下见识广博。就连殷年兄口中的大利、中利、微薄小利指的是何,都不清楚呐。若是殷年兄方便,不妨给我等看看眼界。”

“余不是说了么?对赵梅川甚是景仰,也不怕你笑话。这做军兵买卖的行当,有点眼色的挤破头还要挤。所以这行当里头不好吃饭,不能等着买卖自己掉下来,要出去自己找。如赵梅川,余在历城听人传扬其事迹,便知是个人物。这才有登莱一行,能成,一起做买卖发财;不能成,权当认识一个朋友。”

“还请指教。”

殷正茂脸色肃正,对着行礼的李羡摆摆手:“这行情也不算什么机密,以赵梅川威势,自有人会登门相告。而眼前李生要问,余也不好遮掩。这买卖,若举例来说,大利可参详曾公复套一事。若秦军出塞席卷鞑子诸部,那塞外牛羊马骆驼、皮子、金银、女人可就大笔的入塞,这价值几何?”

见李羡沉思,殷正茂呵呵轻笑:“缴获再多,终有尽时。挣钱的大头,远不在缴获上。这一点,余在与兵部友人吃酒时,友人便感慨赵梅川深得其中三味。李生,某所言可对?”

李羡不反对也不承认,对个人、小团体而言,战争最大的利益就是官位提升、人脉扩展、影响力增加,他咧嘴露笑:“那中利呢?”

殷正茂抚须,极有谈兴的模样哈一口气:“这呀……说起来也就那么回事,但讲究关系。没本事的人喝兵血,有本事的人能和军士一起吃肉。若能知道各军调动,提前筹买沿途军粮,转手高价卖入营伍,你说这钱好挣不好挣?若李生只盯着这点钱,那就差了。若依余的心思,可低价卖与军中,拉拢上下。待大胜之后,自可低价购得无数缴获。”

“有的军将强势,跟着这样的人后面,助其销赃事后分成,挣的也比开当铺多。”

说着殷正茂笑容止不住洋溢,摇着头感慨:“九出十三归,当铺这东西跟抢似的。余能挣刀口钱,却挣不来这种乘人之危的脏钱……让李生见笑了。”

分明在卖弄自己胆子大,还在嘲讽开当铺的没良心……踩开当铺的商人颜面,来抬高自己操守品行?

李羡却是毫无笑意,脸色肃重:“可殷年兄,这买卖不好做。曾公那大利买卖,若是打败了,别说挣钱,连命都得搭进去。再者这中利买卖,要跟对人,若跟着酒囊饭袋,别说挣钱,可能军士约束不住哗变,倒霉的可都是随军商旅。”

殷正茂抬手轻拍,节奏缓慢啪啪作响,笑着:“着啊!所以这买卖不好做,要跟对人才能做!赵梅川就没亏过,余这才来看看究竟。若赵梅川真是将星将种,余自然要交好赵氏,方便一起发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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