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莫名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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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员城中捕倭军后,赵期昌立刻给张茂部、王文泽部发去调动军令。随后差人去水寨取公文,自己披甲后来赵家酒楼。

二楼一处单间里,张承甲仰躺在床上,手里握着一册书慢慢看着,也算津津有味。

赵期昌进来,张承甲赶紧把书塞进被窝,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只抽冷气。

饶有兴趣打量两眼故作疼痛而表情夸张的张承甲,赵期昌坐在一旁圆凳上,道:“少看这类没用的,今夜我就要出兵前往潍县。临走,过来看看你,看你这架势,应该不需要担心了。”

张承甲悻悻做笑:“叔父?省里的军令?”

赵期昌点头:“好生养着,这期间也好好自己想想,今后是想领军还是想经营产业,等我回来给个答复。”

垂着脑袋,张承甲闷闷不乐:“叔父觉得我是什么料子?”

努嘴,赵期昌道:“人家陈明理归入家中做事以来,忙里偷闲手不释卷。可你呢?虽然血勇,可也就是个百人将之材。还是留在家里专心产业为好,械斗你是好手,可打仗你不行。”

张承甲脑袋歪过去不看赵期昌,慢悠悠道:“赵显那些人也比咱适合领军……”

赵期昌点头:“赵显神勇,庆童英勇,陈明理则算是智勇。人这辈子还长着呢,如行慎所言,十年后你再投军也不迟。家里不缺兵书,也不缺注解,打仗不是敢杀人就能成的,这是动脑子的事情。十年时间,够你学的了。有空也可去武学里转转,或者到营里参与操练都是可以积累经验的。而眼前,就这样吧,昨日芸娘那样子你也见着了,别光顾自己的想法。”

想到昨日芸娘从白石堡那边赶过来的样子,张承甲也揪心、难受,眨着眼睛:“今日父亲和二郎来看咱了,父亲想让二郎投到家中做个幕僚历练学识。”

赵期昌听了露笑一哼:“二郎也是可以的,这事咱应了。”

张承甲却摇着头:“叔父,我是前日受的伤,他们今日才来……想着有些难受。若当初与芸娘没这婚事,现在孤身一个也无牵挂,一心投军也该是好事。”

赵期昌摇头:“若无这婚事,你张家不收留我兄弟三儿,恐怕眼前也就没我这赵期昌了。别多想,你明日托人给卫衙门替我传个口信,就让二郎先去卫衙门做事积攒经验。大概十日后,我就能回来。”

张承甲点着头,再无言语。

很快,得到消息的赵芸娘便急着赶过来,她已经看到二楼广厅里落座的甲士,问:“叔父大人,听李先生说又要去潍县?”

赵期昌点头:“省里的意思,稍后就出军。我过来就是看看大郎伤势,顺便从家里拿些粽子。”

赵芸娘扭头给跟来的侍女绿裳吩咐两句,埋怨道:“省里怎的如此不近人情?明日端午,明日出军也不耽搁什么。”

“这就是军情如救火,家里营生就靠这碗饭撑着,没旁的选择。”

赵期昌说着起身,扭头看一眼张承甲:“这这样定了,好好休养。”

赵芸娘跟着出来,又问:“叔父,父亲大人那边也会出军?”

“嗯,估计会在莱州府汇合。最快十日,就能撤军。”

见她还是一脸担忧,赵期昌补充道:“奸细多在府城一带活动,那边最难地方是掖县,其他地方光地方衙门就能处理。也别担心什么,军队一到便可振奋当地人心,区区奸细自难成就什么气候。”

赵芸娘颔首,勉强一笑:“那叔父稍后,侄女去催催伙房。”

明日端午,赵期昌假公济私给酒楼下了五千枚粽子的订单,其实也就五十两,比市价多了三十多两,自然这粽子也不是简单的粽子。他过来可不仅仅是为了在家里吃粽子,而是领取这部分粽子作为行军干粮,给下面弟兄弥补一些遗憾。

贾应春那里答应地方给军队支付粮秣,赵期昌可不想因为扯皮的事情而造成军队缺粮。缺粮不是没吃的,到了没吃的时候这支军队也就等于陷入绝地。他要最低保证全军有五日储备干粮,出军前在白石堡就备了五日干粮。

在城里时也是边吃边补充,始终保证这最重要的一条生命线能有五日缓冲。虽说在大本营内不需要如此紧张,可这种习惯必须培养好。

落座,赵期昌看着窗外街景,菜市大街上已经被军士站满,三五成群或倚靠着门墙,或一帮人席地而坐,彼此低声聊着笑着,看着并无什么怨言。

他侧头问:“显,弟兄们那里可有问题?”

一旁桌上赵显摇头,笑着:“跟着家主打仗,下面弟兄无什么异议。都听说这次去潍县公干,不少弟兄反倒积极响应。”

赵显旁边的常信平端着茶杯,歪着脑袋饮茶:“很多弟兄没去过外地,一辈子就待在府城周边。这回去的潍县又不远,一路吃喝有人管,还这么多兄弟去,就当一次游山玩水吧。何况上次在栖霞打仗,老爷不许弟兄们入城滋扰,这回可以耀武扬威的入城,弟兄们自然喜悦。”

赵期昌皱眉道:“此次行军又是连夜拔营,行程三百五十多里,可会有什么遗患?”

赵显微微沉吟道:“家主,不妨通知掖县那边,弟兄们抵达后不妨洗个热水澡。这能有效防范水土病,严禁弟兄们私下吃喝,同宿同食,可有效避免疫疾。”

赵期昌点头:“还有什么意见?”

他对面的白庆丰也开口:“学生以为,当多带解热、避暑之药。我蓬莱人夏季无酷暑,冬季无酷寒。此时我蓬莱气候只是温热,而潍县那边相距不过三四百里,却有夏暑之忧。”

赵期昌缓缓点头,白庆丰有些不适应身上盔甲,扭着脖子笑道:“学生已准备了五百斤甘草,一百斤藿香,每日熬煮饮下,能解暑,也可预防水土痢疾。”

其实对于莱州府那边奸细,所有人并不在意,登州城这边前后逮到八十多,是因为登州水寨的原因。这帮奸细侦查情报是一方面,留在本地扎根想混到军队里也是另一个意图,所以才多一点。

而莱州府那边有什么?军事重镇水寨、即墨三营都在登州府,主要的沿海卫所也密布在登州府。所以整个莱州府翻个底朝天,也不见得能抓到五十人。

实际上,还是省里怕这帮奸细铤而走险,攻破县城弄出一场不好向朝廷解释的闹剧。

一帮军汉谈话间,一处客房门拉开,一名肩披红色素纱披巾,一袭月白色袄裙,纤细腰肢扎着淡淡黄绿两掌宽,正好能束腰的女子走出。

素装淡抹,昏黄天色下看不出具体面容,走动时高扎云鬓上两支黄金蝴蝶发钗格外引人瞩目,精工打造的蝴蝶发钗上两对四支蝶翅灵动张合栩栩如生折射金辉,晃得人眼珠子会不由自主看过去。

赵期昌只是瞥一眼就根据身段纤细断定为少女,可这少女高的有些离谱,隐约有五尺二寸的样子,再加上高高束起的云鬓,远远一看足有五尺六七寸。

这女子对着左右两行桌上的甲士微微欠身施礼,便莲步轻摇,领着一名扎着双马尾的,一袭鹅黄衣装似是侍女的小女孩儿跟着下楼,这小女孩儿还吃力抱着褐橙色缀饰黑红细碎花纹绸布包起的琵琶。

人走过,留下淡淡香风。

赵期昌诧异看着那女子脚步,坐在他对面的李羡轻咳两声让赵期昌回神,低声道:“将军,这女子古怪。”

“是啊,高跟鞋……挺古怪的。”

李羡垂首摇头道:“学生说的古怪,是这位出现的时机不对。我等一众甲士聚集,寻常男子避都来不及,更弗论女子,还是如此窈窕女子。”

说着眼皮上翻,目光盯着赵期昌:“这女子,出现的有些刻意。”

其他人一个个心里痒痒又不好明说,都望着这边,看两位秀才有什么说法。

白庆丰则是摸着下巴,缓缓点头:“如君美所言,这女子出现的时机不对。将军,学生若无看错,这女子非是良家之女,该是乐籍女子。”

白庆丰说着解释那白衣红纱少女衣着特征,两肩披着的红纱巾是一种标志,腰间束腰处有明显的绿色腰带,分明是绿色束腰带表层,又裹了一层鹅黄纱带。

一听可能是乐籍女子,常信平抬手轻抽自己嘴巴子,一帮人望过去,常信平一脸遗憾:“还怕唐突了佳人,早知如此该请来弹唱两曲,给弟兄助助兴致。”

唔,骚扰、轻薄良家女子报官后,最轻也是三十大板;若是对方是乐籍,有鲜明的服饰作为特征,走在街上被一帮闲汉围住骚扰,报官后也没有什么效果。毕竟,乐籍的存在,就是为了解决这类问题的。

一直不开口的庆童呵呵道:“当心回去嫂子让你睡柴房,咱瞅着,这么晚出来,估计接了应酬。如李先生所言,咱这帮弟兄煞气重,寻常人不敢靠近,这类女子接了应酬,也不得不出来。”

李羡想了想道:“也是,若是乐籍女子,这应该没问题了。”

那边陈明理端起茶杯灌一口,问:“二位先生,这类女子陪吃一顿饭,需要多少?”

李羡苦笑:“白公子是行家,咱还没这么风光过。”

白庆丰连连摇头:“家里头管的严,咱也不知。不过,听县学那边的行情,这类女子在历城算不得出类拔萃,可瞅着在咱登州也该是头牌一类的。估计着,饭局间弹曲、吃酒,怎么也要三五两。”

三两就是规规矩矩的弹唱,五两……唔,可能要陪你弹唱到天明。

“三五两……都能在教坊司或别处买个童养媳了,啧啧,这女人莫不是金子做的?”

陈明理咧嘴说着,一旁王胜插嘴更是愤愤不平:“咱弟兄打生打死,一月挣的还不如人一夜挣的,这贼日的世道!”

赵期昌则疑惑,城中最好的酒楼是德胜楼,这类自我赎身的女子多是在德胜楼居住、留牌子,或者在城外北边孙家的聚仙楼留牌子做买卖。可怎么,偏偏来了赵家酒楼?

要知道这地方与驴马街紧挨着,夜里治安可不是一般的混乱。

菜市大街上,一帮军汉闲聊着也被出来、经过、扬着下巴的白衣少女弄得哑巴了,一个个傻子一样缓缓扭头看着白色身影离开,满脑子疑惑。

说心里不痒痒那是假的,可没见过这种胆大的少女。他们一帮人坐在菜市大街,整个街头街尾人瞅着都绕了路,怎么还有如此女子不怕他们?

向北一路走到西门大街,白衣少女狠狠松了一口气,扭头去看,小侍女脸蛋绷得紧紧,咬着下唇也在轻颤。

并未出城,也没去他处,而是去了戚继光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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