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泼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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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白石墩受训家丁晨训结束后,赵期昌开启墩中武库。

受训家丁正式分组,甲组算上教头五人一共二十人,分作四人组、五人组各两个,都由教官充任伍长,另有一人充作掌旗兵。

乙组,丙组各十五,白庆喜的十五名家丁编在丙组,继续操训。

甲组有受训家丁十五人,悉数装备崭新鸳鸯战袄,人人挂刀。其中选出四名体壮而胆气勇烈的充作叉手,编在两个五人组,余下十一名家丁充作枪手,四名伍长充作刀牌手。

赵大忠与戚威留守分别负责乙组、丙组操训,常信平充任甲组什长,这样甲组最终是二十人编制,是墩里战力最强的一个组。

赵期昌以及护卫庆童、车夫刘瘸子,以及甲组,这就是白石墩出军的最终班子。

四名伍长领取军械后,便开始着手操训部下。这其中有三名是老教官,戚家的家丁戚平安充任一个伍长。

赵期昌穿的比较臃肿,方便他将张承翼送的四面镜甲撑起来。这是张承翼小时候练武穿的训练用具,胸前背后两块打磨光滑的钢板,两侧是灵活的链甲。放在那里看着有四个面,又将甲面打磨的光滑如镜,名字便叫做四面镜甲。

是印度那边传过来的甲胄,流行在南北朝、隋唐时期,属于杂兵用具,胜在制造成本低,缺点是防护面积小,无法保护手臂,肩部。

像个背心一样穿在身上,收紧束甲皮带可整个甲身对赵期昌来说还是有些宽阔,只能在身上多穿几件衣服,将四面镜甲撑起来,免得来回晃荡影响行动。

四面镜甲的构造非常简单,缺点也是非常明显。

大明历代的盔甲看着很大很重,实际上是全身分担负重,不影响灵活。四面镜甲缺点就在这里,由两根搭在肩上的皮带分担负重,若左右晃荡影响灵活不说,还非常磨损肩部。

赵期昌实在是的太瘦了,若能撑起四面镜甲,可以在腰间扎一根皮带将镜甲紧紧束在腰腹之间,就能使这东西紧贴在身上。

乙组、丙组已到墩外操训,墩中校场戚平安左手挽着两斤重,直径两尺的藤盾遮掩全身,右手抄刀身子半躬着前后挪动,练习着过去学过的刀牌手杀法。

他的姿态非常的猥琐,身子躬着前倾,屁股撅起左右挪动,前进出刀挥杀,后退则举盾牌或者挥刀掩护。

在他正面,赵期昌与所有甲组成员一样,没有丝毫嘲笑的心思。戚平安靠着直径两尺的藤盾能将上半身遮掩住,只留下半截大腿与小腿。

左右移动,挥刀之间刀从盾牌掩护中挥出,杀招无痕迹可察。

刘瘸子站在一旁看着戚平安演武,道:“东家,如今军中刀牌杀法一共有十二式,每式有杀、退、挪三种变法,十二式杀法之间由三变联通承转。一名刀牌手能吃透这十二式杀招,斗战之时杀枪手如斩鸡。”

演武的戚平安演出的某一杀招竟然是坐在地上,还不是蹲着,就那么坐着持盾在前遮掩全身。

刘瘸子见了扭头:“蹲着使这一招是为防箭,坐着是有意卖破绽,专为破枪手而设计。枪手上前刺击,若是单人,两招之内必死。”

大明军中没有专属的弓兵建制,弓兵都是凑在一起用在射住阵脚所设,只要会射箭,有力气就能充任弓手。

另外最多的两种军种就是枪手与刀牌手,枪手胜在阵战,阵形一破枪手就失去自身所长。刀牌手可以结成盾阵进行阵战,也可以零散突击进行斗战,这种攻防一体的军种,每一个精锐都是宝贝。

赵期昌翻着手里一叠画着小人演武的草纸,又抬头看着戚平安演武,缓缓点着头。

戚平安一套演武下来,持刀拍打藤牌,对常信平扬扬下巴。

常信平手持长木棍上场,戚平安归刀入鞘,接住抛来的一把木刀甩了甩适应份量,做好防守姿势。

戚家的人都是闷葫芦,戚平安也话不多。

这时候老道士、陈明心也进入墩中,边走边看着这边演武。

常信平手持木棍踏前一刺,戚平安抬起藤牌正面防住这一刺,右手握着的木刀从藤牌下显露,正要踏步上前一刀抹了常信平。

没想到常信平只是虚刺,收棍也来不及,棍头顶着藤牌上挑另一头从下撩起,与举牌压上来的戚平安撞在一起。

“这是倒打,虚刺卖弄破绽,引人上前吃一记倒打,再反手一扎,对方无甲必死无疑。”

刘瘸子说罢,就见场上分出胜负,常信平撩起的棍尾击中戚平安手肘,双手按着长棍以棍尾为头扎下,顶在戚平安两腿之间。

长枪除了枪头外,枪柄处也是可以刺击的。

戚平安闹了个脸红一片哄笑声中下场,赵大勇与赵大智上场,两人各持一杆大叉,也是木制的。

相互看一眼敛去笑容,赵大勇高喊一声:“老常,小心喽。”

常信平舌尖压在下唇点头,咧嘴笑笑,握紧木棍防备着二人,隔着三四步在场中对峙、转圈寻找对方破绽,不时彼此发动虚招引动对方出漏洞。

三人姿势绝对说不上好看,与前面演武的戚平安一样,一个个身子躬着屁股撅着,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一个个目光盯着对方,赵期昌看着有一种斗狗的感觉。一个个将屁股保护的死死,又将对方眼睛盯死。

老道士来到赵期昌这边,双手负在背后看着场中对峙,缓缓点着头,片刻才说:“不错。”

赵期昌拱拱手算是见礼,等老道士开口,才问:“仙长,好在哪里?”

“你心里明白,还问什么?”

老道士笑着,扭头对陈明心道:“瞧仔细了,这可都是实枪,不是花枪花拳花招。”

陈明心身子半躬着拱手:“是。”

场中赵大智突然大吼一声猛地踏步持叉刺击离开赵大勇掩护范围,常信平没有刺击直接后退,仅在眨眼间赵大勇也向前踏步比赵大智的还要快。

两人逼着常信平连退四五步,又重新对峙。

甲组十五名家丁相互看着,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意思,看着一点也不精彩。

“再追,必有疏漏。”

老道士开口,陈明心点头,赵期昌眯眼。

当兵吃饭为的是吃饭,哪怕为了功名利禄也要保证自己活着、健全活着。所以格斗时没有必要,不会有人干决死突击的事情。

赵大勇两人干翻常信平是目标,保证两人不受伤才是最终目标。

两军对阵杀散阵形,从早上混杀到夜里,死不了几百人的原因也就在这里。很多的时间都在对峙、试探中,消耗对方的体力、精力,消磨对方的斗志。

战场上对士兵来说杀敌永远都是次要的,保证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从这点来说,可以看出甲胄、尖兵的重要性。

甲胄能让军士少一点顾忌,更大胆的去试探、去进攻,在进攻中逼迫敌人出更多的疏漏;尖兵突破一个又一个对方战团、战阵,给与对方接连不断的士气打击,进而造成崩盘。

军队的斩获,在对阵阶段没有几个,多是在击溃敌人意志掩杀时获得。

常信平这边的对峙很快以和局结束,这种对峙对体力、精力的消耗是惊人的。干仗时是多军种配合作战,这种不胜不负,没有其他军种介入的对峙没有任何意义。

说的难听了,双方老军在战场上遇到难缠的对手会同时放手,去找更容易拿捏的软柿子欺负。甚至老兵油子在战场上对阵时,一帮人就在混战中打转转,游手好闲发死人财。

“看你们都不服,我们五个,你们十五个,打一场。”

常信平提起木棍斜指甲组十五名家丁,扭头看向赵期昌,赵期昌缓缓点头:“打赢了的,咱有赏。”

十五名家丁齐呼一声,抄起木制兵器,四名叉手,十一名枪手组成前六后九叉手在前的阵形,向着五名教官压过来。

赵期昌挑眉笑笑,对着老道士探臂指向自己的宅子:“仙长,喝杯茶?”

对于结果他不看也罢,现在才是真正的操训。马上要去执行军务,狠狠给甲组涨涨教训很有必要。

狠狠给这帮人泼一瓢凉水,免得皆敌后有脑袋发热的把命给丢了。军队打仗是集体工作,不是单枪匹马个人逞能的东西。再说,这次卫里兵马就是过去搞封锁,不需要接战,属于实兵演练。

既然是演练,做好架势走个过场,别让自家人白白折损就行了。

“也好。”

老道士抚须,跟着赵期昌离去。

陈明心缀在后头边走边看,一步三回头。

场中家丁阵形已在冲锋时散架,一名高瘦家丁身姿矫健在最前,握着木棍一步两刺压着戚平安。

戚平安缓步退着,左臂挽着藤牌气定闲神格挡,没退几步猛地踏前一步,刀牌齐出。高举的藤牌挡住对方的木棍,斩出的木刀砍在那家丁腰腹,隔着鸳鸯战袄,也让这家丁疼的龇牙咧嘴。

赵大勇、赵大智依旧握着叉,两人配合常信平将一个个忍不住而踏步上前,离开人堆的家丁锁死,击中。

五个教官就没主动出击的想法,在防御中将一个个失去耐心的家丁打出场。演习就是这样,永远不是战场。

战场上有一什军士能抱成团不要命向前突击,即使打不过对方,也能造成一种极大的视觉冲击。

那就是这一什军士如入无人之境,所向之处无人能挡。

不是他们真的这么厉害,而是这种不要命的架势前,没人愿意拼命去阻挡。

一人拼命十人难敌,万人拼命可横行天下。

这句话不是夸张,是确确实实的东西。

一支百人军队接战时,有五个人敢冲在前面,这就是一支合格的军队;有十个人,这是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有二十个人,这是精锐之军。

若有五十人,一半的人敢往前冲,那他们可以击溃相同装备的一千人。

如果一百人都齐心,同生共死作战,可以举出一些例子。如逍遥津张辽,甘宁百骑劫营,吕布麾下那几十名骁骑。

大建制的军队,岳飞的背嵬亲军、李世民的玄甲亲骑就是例子。

在后世有援朝战役中碧蹄馆战役,也就是李如松被包围这一战,这家伙带着家丁也就是辽西铁骑上当孤军深入陷进层层包围中,在不利于骑军奔驰的狭隘地域里被日军数万人包围。

随后各军救援,里外开花几千人击败日军,伤亡比明军接近一比十。明军伤亡还是援军那里的,李如松的家丁队伍身陷重围无一阵亡。可见,战斗意志、配合、盔甲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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