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大结局,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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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云笙病危的消息时,苏瞳正在东宫检查太子苏长安和两个伴读的课业。来递消息的人是云笙的心腹,但却不是日前常在云笙身边的席玄。苏瞳握笔的手腕一颤,却是落了一滴浓墨。

她收起紫狼毫挂在了下方正是笔洗的挂架上,将正欲批阅的课业暂时先挪到了一边。另外有从宽大的广袖里取出一沓紫符来,早有知事的金蕊捧着朱砂墨上前来,瞧着她咬破指尖滴落自己的精血混以研磨成朱砂血墨。这朱砂墨只消一滴精血,就能源源不断的渗透出血红墨汁。

行云流水般地将一道道道家符箓画好,最后一张符箓完成之时她灵台忽然间云消雾散,仿佛是冲破了什么障碍,瞬间就变得轻松快意了起来。早先还存着的几分哀痛,却再无任何挂碍。

金蕊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呆了半晌,有些担忧地上前道:“大人可是画符累了心神?不若先去歇一会儿,奴婢已递了消息让希光公子先去了风雨馆,大人您就先歇着,稍后再去也不迟。”

金蕊等人喊习惯了大人即便是苏瞳恢复了皇室宗亲的身份,得了镇国大长公主的封号,她们几个也还是没有改口。这也是苏瞳的纵容,对外四人还是很懂事的不再称呼她为国师大人的。

苏瞳淡淡地摇头拒绝了金蕊的好心规劝,她迈步走出东宫书房,看到外头正和两个伴读一块儿扎马步练拳的苏长安额头上已经是出了汗。她道:“太子殿下先回去歇一歇,稍晚继续练。”

转眼间那个向她哭诉母妃不在了的小皇孙,也已经是个快要议亲的少年郎,苏瞳看到那十三岁的太子苏长安恭敬地向自己躬身谢礼时,心中忽然有一种吾儿长成的心酸,她践行了诺言。

而在苏瞳和金蕊的身影渐渐走到出东宫的方位上时,年少的太子殿下终于是追了上来:“师傅,您去哪里?”和年幼时亲眼看着母妃离开自己一样,此刻苏长安的心里也升起一股不安。

“我要去见一个故人,今日是我和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相聚之日。安儿可是担心为师会一去不回?呵呵,你尚未议亲加冠为师又如何放得下心离开你呢,放心去休息吧,为师稍晚就回。”

苏瞳安抚了这个唯一的亲传弟子一会儿,看到他肯乖乖地回去乘凉才放了心。临出门时又吩咐东宫的宫人们给太子和两位陪读的公子准备一些吃食,却又叮嘱不可放多了冰块免得坏胃。

直到上了马车金蕊这丫头方才笑着道:“大人近来越来越温柔了,以前奴婢可从未见过大人对太子殿下这般。大人和太子殿下的感情真好,就跟亲母子一样,怪不得大公子会吃味呢。”

“山柏这孩子如今也跟着元贞在读书识字了,只是如今还不是他回京的时候,过些时日咱们再带上兰陵一块儿到庄子上去陪他过节。”苏瞳如此吩咐着,心里也不由想起了瘦弱的儿子。

苏山柏不是她的亲生骨肉却最是令她心疼,前两年的时候病情突然复发,便是让苏瞳着急的急忙从正在内乱的冥界赶回,所幸紧要关头保住了山柏的性命。而那段时间冥界内乱的事情也被她夫君现任冥王无争强制扼制,却也是受了重伤,她当真是三头六臂人间冥界两头奔赴。

好在所有的付出都不是白费的,山柏的病情得到了明显的好转,甚至于比病发之前还要好上许多。按照希光的意思,是山柏很有可能已经化解了本来的既定命格,开始走向平安的命运。

怅然间金蕊又掀起了帘子看着外头,梳着妇人头的她早已在前一年的时候就在苏瞳的安排下,嫁给了一位经商有道的富绅少主。只是因为舍不得离开苏瞳,夫妻二人便在京中置办了宅子。

金蕊的女儿如今也是一岁又四个月了,咿咿呀呀开始学着喊爹喊娘,看着街上那些人抱着自家孩子溜达的时候,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孩子来。苏瞳看在眼里,歪头靠在软垫上没有说什么。

似乎是她刚阖上眼就到了风雨馆,门口有个年轻人撑着一把黑伞在迎接她。金蕊被苏瞳留在了外间的大堂,她跟着那年轻人穿过几个回环曲廊来到云笙住的小院时,天上已有一片黑云。

房间里正跪在云笙榻前的两个人苏瞳都认识,一个是云笙的心腹席玄一个是苏瞳身边的影子君撷。比起君撷看到苏瞳到来时的惊诧,苏瞳却显得比云笙想象中要淡定许多:“你要走了。”

“是,我的时辰已到,该走了。”云笙是真的病危了,说话的语气虚弱地连呼吸都是软绵急促的,那像是在海水中挣扎的亡灵。他睁着眼眸似乎要凭借黑暗地视野看清女儿,却是不得。

“你后悔过么?”苏瞳抬脚靠近了些歪在地上的脚蹬上坐着,她仰着头看着外头那晴朗的天,似乎没有看见席玄和君撷二人微微诧异的神情。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肩颈褪去半边衣装,那后肩及背之处一株灼目闪耀的红色彼岸花开得格外妖艳,花上还停着两只蝴蝶,“以命换命。”

席玄和君撷在她褪下衣襟的当口便都背过了身去,却在看到屋子里一阵红光大盛的时候又转回了头来。苏瞳的后背上飞出两只缠缠绵绵的蝴蝶,它们飞舞盘旋着依依不舍,落在了床上。

苏瞳的嘴角溢流出一行绯色,躺在榻上的云笙嗅到了血腥却做不得什么,他只能呆呆地躺在那里,感受着一股强盛的力量涌入自己的灵台。红光消失过后,苏瞳方才抬手擦了一下唇边。

她抬手指尖停了两只缠绵不舍的蝴蝶,一眯眼那两只蝴蝶就重新飞回了她的后背上贴服着。苏瞳轻轻地笑着:“你给了我一次来到人世间的机会,这一次我还你一双完好无损的眼眸吧。”

“你和她果真是母女像极了,眉眼像鼻子更像,只是你和她的性情却是不同的。”云笙那得以重见天日的眼眸里终于能够倒映出女儿的样子来,他伸长了手想要去摸索一遍女儿的脸颊。

苏瞳却是后退了一步淡笑着摇了摇头:“你如今能够看见我了自然能够看清我内心的憎恨,你和她共同孕育了我却不曾抚养我。于我来说你们只是给予我生命的恩人,欠了你们的恩情我是早已还清。你的身后事我会尽心打理,哦不必了,想来南华帝君无须这些虚礼。”

“瞳儿……”云笙或者这个时候应该正式改回那个已经被他抛弃了将近四十年的名字,大胤朝高宗皇帝苏霈,此时此刻顶着一个云姓男人的壳子苟活着,期望还能等回司徒皇后的苏霈。

苏瞳从广袖中拿出一沓早前在东宫就准备好的紫符箓,朝他淡淡一笑:“帝君尽管放心,你好歹和我也有一场俗世父女亲缘,席玄和君撷二人我自会好好照拂。时辰也到了,不是么?”

她的话才刚落下仿佛是为了印证似的,天空之中竟然是有层层紫云纷至沓来,那一道道响彻天地的帝君历劫圆满重登神位的九霄紫雷在外头响起。苏瞳两手捏诀掐印,手中的紫符箓一道道飞出屋外,眨眼就在整个风雨馆乃至整个燕京的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防御罩来。

君撷和席玄甚至还来不及看到南华帝君在这个人世最后遗留的音容笑貌,便被一股强大的摄魂之力给击昏了。三十六道紫雷如龙穿云一般聚集在风雨馆的上空,偌大的动静引来不少人。

好在苏瞳事先已经布下一道法阵才不至于让这帝君渡劫时的天雷影响甚深,一开始还能睁着眼看着这一幕的人,很快就因为承受不住神的威压而跪伏在地,不敢也不能抬头再多看一眼。

不知多久时间过去,方圆一阵寂静肃穆,重重紫霞冲天入地,南华帝君劫数圆满在天道的召唤之中回归神祗之位。从此,他再不是留恋人世的那个苏霈也不是云笙,只是南华帝君而已。

当烟尘弥散雷消云失南华帝君已从风雨馆中的小屋飞升到了三十三重天,站在圣光界的浮世镜前观望着一切的瑶光女帝微微勾唇。当南华帝君重回神位之后,神、仙、灵三界又要重洗。

为了保护燕京生灵不受帝君历劫飞升之时的雷压影响,苏瞳几乎耗尽浑身的修为,待南华帝君归位之后,她已是满头青丝变成了华发。素白的长发随风而舞,憔悴的面容宛若枯花凋零。

偿还生育之恩的代价是痛苦且严重的,即便是她已是元婴后期的修为,如今和一寻常凡人也是无甚两样。冥王无争心疼不已地抱起自己的妻子,转眼就要带着妻子回到冥界去休养生息。

却没想到普陀山紫竹林的那位观世音菩萨会突然而至:“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冥王且慢走一步,贫僧这里有一佛祖所赐金刚莲花所化的灵丹,送与冥后服下,可恢复修为重返青春。”

“观音大士。”无争一怔,“多谢大士不远千里而来送药,只是无功不受禄,这灵丹只怕内子无福消受。”谁知道让瞳儿吞了这灵丹之后,还能不能好生生当他的妻子,又或被佛界利用?

观音抿唇:“阿弥陀佛,冥王施主岂知冥后原本是我西方众佛参禅悟经时的佛法所化之灵。佛祖怜惜她得以佛法生长智慧,许她托生大雷音寺中的金刚莲为身,后入世成为皇室遗孤。”

“此中一切往往皆是她的命运也是她的劫数。如今冥后劫数已满,服下这粒本就属于她自己的灵丹,方可就此超脱尘世登临神位。阿弥陀佛,冥王心中所忧之事断然不会发生。”她说。

无争的怀中伸出了一只手将那颗灵丹接住了,随后便听见吞咽食物的细微动静。无争低下头看着白发逐渐变黑的苏瞳,这才松了口气:“瞳儿你可知道,方才我可是快要被你给吓死了!”

“夫君,让你为我担惊受怕真是妾身的不是。”苏瞳莞尔。

无争一愣:“瞳儿,你,你刚叫我什么?”

自成婚以来,苏瞳依旧还是喊他无争哥哥从未喊过夫君,这两字于他来说可有可无。只是当苏瞳乍然唤一声夫君的时候,无争发现这个称呼实在是太美好了,他简直是简直是爱惨了她。

“多谢菩萨送来瞳的元丹,前尘往事我已悉数记起。只是尘世间尚有一段俗缘未曾了却,请菩萨代为向佛祖告个罪,待紫薇星登临帝位之后,瞳再去面见佛祖谢恩。”苏瞳已是起了身。

观音没有多做停留,驾着祥云带着龙女山财离开。

苏长安在书房里坐立不安也让两个伴读被他的情绪给感染了不少,只是当门外的内监们说国师回来了,苏长安那一瞬间松了不少气的样子,却是被深深地印刻在了两位虚长他几岁的伴读心中。

天昌十七年,时年二十二岁的太子苏长安在满朝文武的恭贺声中迎娶清河崔氏嫡女为正妃;同年时年十二岁的二皇子苏长庆得封琅琊郡王,赐婚荥阳郑氏女,待琅琊郡王弱冠后可大婚。

天昌十八年,游骑将军长公主苏汐于征战西域之战中重伤不治,身亡。

天昌十八年腊月中旬,太子妃崔氏有孕三月。

屹立在宫墙之上的红裳罗裙渐渐踏着月光远去,昭明帝已在天昌十九年的夏日阖上了眼眸。太子苏长安在群臣的恭敬之中登临帝位,成为大胤皇朝开国以来的第六任皇帝——永宁帝。

这一夜是永宁帝继位之后的第三夜,也是永宁帝嫡长子诞生的夜晚。

永宁帝赐名:稷,封太子,赐住东宫。

念及太子尚小,仍由皇后亲自抚养至五岁再搬入东宫。

苏瞳便是在这个时候离开的,她亲眼看着昭明帝亡故,也亲眼看着紫微星登临帝位。

也是时候该,彻底结束了。

承诺过苏霈的事情这些年来她已经是安排地妥妥帖帖,君撷和席玄二人现如今都已经脱离这些俗世,安静地和妻女儿孙在一个世外桃源之地生活。而她身边的四大侍女,也都嫁给了合乎她们自己要求的郎君。

她本想着临走之前再看一眼这个已是尽得自己真传的徒儿兼外甥,但想着冥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女儿,便是片刻不停歇了。回到冥界时,已经开始跟着父王处理政务的次子兰陵,抱着一只软软的小包子就凑了过来:“母后,妹妹她在我手上拉屎了!”

苏瞳黑了脸色,很是嫌弃兰陵手上的那个应该会软萌萌的女儿:“你父王呢?”

“今儿个是大哥的生辰,父王先去陪大哥了。母后,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大哥呀?”兰陵问。

今儿个已是三月初三,苏山柏虚岁已经十八了。

她莞尔,“先把你妹妹给收拾利索了就去。”

“嗯,那母后快点儿,我等不及要看大哥他新学的白鹤凌霄剑法!”兰陵点点头。

苏山柏现年已经十七岁,虽说不是苏瞳亲生但这些年倾注在他身上的母爱,一点儿不必兰陵少。眼下他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不过念及他的身体状况苏瞳和无争都没有主动提起,免得到时候好容易才养好的人,又是一场虚妄之灾。

去岁的时候苏瞳就已经把国师之位卸去传给了苏山柏,这个并非是长在她身边的儿子,却是学得她一身推演测算兵法集一身的最深之人。将国师之位传给苏山柏,也是给他一道保命符。

纵然永宁帝对这个师弟爱护有加,可是到底如今的他是君王,山柏是臣子。

母子三人到达国师府的时候山柏已在养父冥王的称赞声里,一笔挥就了一幅他养母当初参加宫宴时盛装打扮的模样。那画上的苏瞳,乃是他幼年时跟随苏瞳入宫赴宴时候的样子,时隔多年,他居然还能记得清苏瞳当日的发髻和钗环,足见这孩子对养母的孺慕情深。

“大哥。”兰陵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子上前,刚见了面就迫不及待的向这个兄长献出自己特地为他而准备的生辰贺礼,“恭贺大哥生辰千秋,愿大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苏山柏欢喜一笑收了礼,问过兰陵的意见后方才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块拳头大的暖玉。

将盒子转手交给仍然留在国师府的大总管卫鸦七之后,苏山柏亲自领着亲人们进了饭厅。

一家人和和乐乐地聚在一起欢声笑语不断。

屋顶上不知道喝醉了多少的雅鱼,搂着一个酒坛子打着嗝:“白泽嗝那个嗝族长,怎么的不来嗝?”

回应她的,是天边划来的一阵流星雨。

后来,人们从史书中发现。

永宁帝天佑元年三月的某一日,镇国大长公主于夜晚飞升得道,位列仙班,得塑神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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