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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第34章 参观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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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大在北,丽城在南,那年头铁路还没大提速,坐飞机比较快。

但管老师这人特别轴,说去T大就去T大,其中没有安排任何游玩行程,买了三套当天来回的机票,早上飞过去,晚上飞回来。

陈荏和林雁行查看机票时都被他气乐了,但没敢提反对意见,因为第一费用是人家包的,第二他们是去接受教育的,第三管老师现在对他们生杀予夺,反抗是要做题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仨人跑去值机,中午之前赶到T大。

T大早已放寒假,偌大校园里却人来人往并不冷清,林雁行看了一眼中央主楼,说了一声“哦”,就没兴趣了。

他的全副心思都在陈荏身上,后者被管老师拎着跑,饥肠辘辘还得去看大礼堂。

这学校六千亩地呢,教学区旁还有生活区,生活区旁还有家属区,家属区旁还有风景区……陈荏两条腿都走得快没数了,终于看到一老砖瓦楼,很壮观,很震撼,就是饿。

林雁行问:“下面参观食堂行吗?”

管老师找复印店买了一根冰棍给他。

他就着腊月的寒风啃冰棍,啃得透心凉,发誓就算要考,也考马路对面他们那对家去,不上这边来!

管老师兴奋得满面光,他是真喜欢T大,他不抽烟不喝酒不飙车不玩女人,心中就这么一个梦想,可谓富二代之耻了。

他追着陈荏问:“T大怎样?”

陈荏敷衍:“好。”

“怎么好?”

“特别好。”

“想不想考?”

陈荏找了个理由:“可惜食堂有点儿远。”

管老师没明白他其实是饿了,嚷嚷说不远啊,骑车不就得了?

陈荏便和林雁行坐到一起啃冰棍去了。

林雁行搡他:“你怎么说,打算考T大?”

“我又不傻,不可能的事情我不考虑。”陈荏轻笑,远远打量兀自陶醉的管老师,说,“这孩子疯了。”

管老师与各处标志性建筑合影,与横幅题字合影,与花花草草合影,如果两年后再不能考来,估计他得月黑风高吊死在那二校门上。

林雁行心想人家比你大六七岁呢,你管人家叫啥?

他没能问出口,而是盯着陈荏吃冰,那鲜红温暖的小舌头若隐若现,舔在清冽的冰棍上,漫开一点白雾,仿佛多香甜似的。

陈荏吃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问:“你老看我干嘛?”

林雁行骤然回神:“……好吃吗?”

“不好吃,冻死爷了。”陈荏说,“往后我就算要考也考隔壁那家去。”

“我他妈也是这个意思。”

“人生须尽欢。”陈荏举着冰棍和他碰了一下,“干了。”

陈荏想我这辈子能和林雁行在T大校园里走上一走,也算不白活了。

想想上辈子多可怜,锯了腿躺在病床上看丫的,腿疼脑袋疼,喘息如风箱,而且很明白自己的归宿是循环系统衰竭,心律失常,救不回来。

林雁行倒是意气风发,正处于人生的最好阶段,连陈荏那向来嘴欠的哥们儿也不得不承认他俊美得像个神祇。

一个在床上腐烂,一个在天上发光,还有比这更绝望的事吗?

现在他们居然坐在一起吃雪糕,所以无论命运如何冰冷陈荏都感激它,它是一条寒冷的大河,从不轻易施舍,但其中有代表奇迹和救赎的小漩涡,陈荏碰上了一个。

想起前阵子两人之间的小龃龉,陈荏已经释然,他随便命运把他带到哪儿,反正不可能比上辈子更糟。

无论如何他都祝林雁行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因为他不说话,林雁行便问:“你想什么呢?”

陈荏说:“我想……不管是这边T大还是隔壁那学校我都来不了,管老师自作多情了。”

“这么确定?”林雁行问。

“我不是这块料。”陈荏说,“管老师有点儿当爹的心态,总觉得自己没完成的事,交给孩子准成,其实我比他笨多了。”

林雁行问:“那你适合干啥?”

“回家找地方打工攒钱。”

林雁行吃吃地笑:“想上哪儿打工去?”

陈荏问:“怎么,你要和我一起?”

林雁行还真有这打算,说:“你到哪儿我到哪儿。”

陈荏一怔,玩味地凑近:“太子爷,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说出来都是承诺,小心我将来拿着鸡毛当令箭。

他贴得太近了,林雁行感觉到他嘴里传来的些许寒气,耳朵后面如过电般酸麻,直传到腰骶。

幸好他很快撤开,咬着冰棍笑:“行啊,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如果有将来的话。

“还省得我亲自找地方打工。”

林雁行问:“这么懒?”

“嗯。”陈荏抿嘴,嘴里含着一块冰,眼睛又黑又亮。

林雁行转过脸去,平生第一次嫉妒一块冰,为了掩饰只好把话题转移到管老师身上:“他怎么还在摸二校门,这学校没保安吗,任由这孙子发疯?”

陈荏笑:“呸,你喊他什么呢?叫恩师!”

“对了,这个给你用。”林雁行掏出挪鸡鸭1100手机,“上学期被老刘收走的,昨天张老太还我了,里面有卡,还有二百多话费。”

陈荏寒假打工还真需要手机,没有多推辞,接过说:“谢了,开学还你。”

“不还也没事。”

“贵重物品,要还。”陈荏说。

“……”林雁行托腮不高兴,心想几秒钟前还说这辈子就跟我了,怎么一破手机还惦记着还呢?

陈荏可从没说过这辈子跟他,现在连小半辈子跟他都不奢望,是他自己脑补。

终于管清华看够了,想起要吃饭,问是去食堂还是饭馆。

陈荏和林雁行异口同声:“我们想去隔壁那学校,听说有冬菜包子。”

管清华勃然大怒,骂他们叛徒,为了区区冬菜包背叛了主义与革命,背叛了心中的道,一点不把老师的甘苦放在心头,这边也有包子!

总算T大食堂不错,打消了一点陈荏和林雁行投奔对家的念头,但寒假期间食堂窗口没开足,没尝到其传统大锅菜佳肴,管老师颇为遗憾。

从食堂出来,管老师举着数码相机建议:“你俩和校门合张影吧?”

陈荏躲着不要,林雁行乐意之至,揽着他的脖子喊:“拍!”

陈荏还没来得及把脸藏起来,管老师已经抓拍了七八张,林雁行赶紧凑过去看,只见屏幕上两个少年头靠头,肩并肩,一个嬉皮笑脸阳光帅气到傻的地步,另一个初开始勉为其难,后来也笑了,笑出一个尖下巴颏子,略害羞的模样。

林雁行笑骂:“呸,陈荏这是你吗?怎么跟个好学生似的!”

他就是喜欢,故意说反话,转身又和管老师咬耳朵:“多洗几张给我。”

管老师说:“他都没看镜头。”

“没关系!”林雁行要珍藏。

拍完照片,三人匆匆去看了管老师魂牵梦萦的物理系,接着就得回机场。

最近这城市有大活动要搞,安检比较严格,需提前三小时值机,林雁行在迈入机场的那一刻很想痛骂管清华,看在陈荏的面子上暂且忍下。

陈荏却想起几年后林雁行怕不是能如此安宁清静地出入机场了。

在他印象中林雁行应该是个演电影的,参与过好些大制作,扛票房能力颇强,电视剧和综艺则鲜有涉猎。

以这个标准而言,林雁行算不得什么“流量”,而是拿得出作品也获过奖的大明星。

陈荏没追过星,更没混过粉圈,听说过粉丝接送机但从没遇见过,只在手机上刷到一两次林雁行出机场的视频,那情形说逃跑并不为过,他本人应该挺烦在机场引起骚动的。

那时候他说不定还会怀念现在,叉腰站在候机大厅门口也不过勾得路人多看两眼,暗想这小子真帅。

陈荏神秘地凑到林雁行耳边,说:“以后在机场我帮你扛包行不行?”

林雁行嗤笑:“就凭你?别把你小腰压断了吧!”

“切。”陈荏没趣地躲开,心想:得咧,直接拒绝,我往后还是找个夜场混吧,你啥时候愿意来场子里玩,我给你免单。

林雁行揽住他的脖子一把拉过来,问:“你要不要土特产?”

陈荏摇头。

林雁行转身到店里买了十只真空包装的烤鸭,还有稻X村糕点,买太多了,营业员是用小车推来的。

“……”陈荏问,“你刚才是没看到我摇头吗?”

林雁行说:“我怕你在寒假里面饿死。”

陈荏问:“你不懂‘浪费’二字的含义?”

“不浪费。”林雁行说,“你吃啊!”

所以最后他们是挑着担上飞机的。

管老师在起飞之前编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向小徐总告状,说你家这个小孩没有内心的志向,没有脚踏实地的奋斗精神,花钱大手大脚不加节制,纨绔子弟的倾向严重,你们家长负有很大的责任,我感觉这个小孩长大以后是不会有出息的!

小徐总回:我也这么觉得,往后就是一流水线装配工,焊线路板的。

三人的座位在一排,管老师靠走道,林雁行靠窗,陈荏在中间。

起飞后不久陈荏就打瞌睡,往林雁行的方向滑去。林雁行便将两人中间的扶手收起,让对方靠在自己肩上。

陈荏睡得很熟,浓密的睫毛低垂着,紧抿着嘴,身体随着均匀绵长的呼吸起伏,手却交叉在胸前,呈一个保护姿势。

林雁行定定地看着他雪白的侧颊,慢慢抬起手来,在他脑袋上呼了一把。

管老师看见了,林雁行心慌意乱掩饰说:“他头发真硬,跟毛茬子似的。”

“头发不硬,但性格硬。”管老师说,“你别看他长这样,他比你坚韧成熟得多,我感觉很难有东西能击垮他。”

不,能的,他在林雁行面前就崩溃过几次,管老师都不知道他哭起来多可怜。

他心里有黑灯瞎火的地方,只有林雁行见过。

林雁行说:“他长成这样也够烦人的。”

“??”管老师不明白他中二少年的心,只当他真嫌弃,便说,“陈荏的长相没毛病啊。”

“他眼睛那么大还没毛病?”林雁行说,“那眼神天天在我脸上溜来溜去,我害怕!”

他甜滋滋心软软地说着害怕,管老师这种大傻帽哪能理解?严肃教育道:“你不能因为自己在外貌上有优势就歧视同学,外表固然重要,但人活着还是要靠内核。”

林雁行说:“嘻嘻。”

管老师回头就给短信打腹稿,还是发给小徐总,说你家儿子空有漂亮皮囊,没有一颗健全的心灵,这要是我生的,我就上手揍了!

他都猜到小徐总会怎么回,一个字儿:揍!

林雁行嘻嘻完了问:“管老师,你觉得陈荏以后能来T大吗?”

管老师想了想说:“不管能不能来,只要我在十一中,就会努力把他送到最好的地方去,我想以他的个性也不会轻易放弃。但是……我听说他那家庭很有问题,我担心那些人会拖他后腿。”

“有我在,不会。”林雁行坚决地说。

“你有啥对策?”管老师问。

“没想过。”林雁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但是我发誓。”

哪个畜生敢动陈荏,他拼着前途不要了,也不能让他受伤害。

陈荏醒了,林雁行却迷迷糊糊睡过去,陈荏将他四处乱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

管老师笑道:“你俩倒是轮流睡啊,别给那小子撑着头,他刚才嘲笑你流口水呢。”

“……”陈荏望着窗外的沉沉黑夜,“管老师,你说……付出一定会有回报么?”

他问的是他和林雁行,管老师却会错了意:“当然!读书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你多做一道题,多看一行字,多背一个单词,它都会回馈你,你永远都不用担心知识会辜负你。”

陈荏点头:“管老师,你说得对,是不该操心那些有的没的。”

他低头轻问:“林雁行,你睡着了吗?”

林雁行真睡了。

林雁行,命运是一条寒冷深暗的河,如果将来我不能和你同船,我就沉到水下去,替你拨开浮冰,把你送往最好的地方去。

并且祝你快乐,从始至终。

——————

回到丽城的当晚林雁行就开始联系寒假打工,他心里有小算盘,要和陈荏一起。

可惜他爸和小徐总不允许,第二天他就被抓到补课老师家里去了,之所以换老师,是因为管清华要下南洋和家人一起过年。

管老师家还真是做红木生意的,但陈荏有次问他紫檀、花梨、鸡翅木、大红酸枝什么的,他一概知之甚少,末了给陈荏多塞了三套题,说他学习不够用心,钻研旁门左道。

他离开丽城,便把家门钥匙交给了陈荏,告知如果寒假无处可去,就到他家住几天。

所以管老师这人说糊涂真糊涂,说明白也明白,他理解陈荏的难处,还帮衬得特别自然。

反观林雁行,他兜里的两千多块钱还没送出去呢,头盔倒已经买了俩,还都带着点儿绿。

陈荏也不懂他为啥老买头盔,但既然买了就收着吧,但忍不住建议他在买头盔之前,先买一台配套的哈雷摩托,不然到底干嘛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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