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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人生在世,荆棘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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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英国利兹。

仿佛不下雪平安夜就不完整,一棵由数根长灯组成的圣诞树像巨人镇守街头,街上有小灯装饰的小圣诞树,戴着红帽子的雪人,驯鹿和圣诞老人的塑像上撒着彩带亮片,年轻人抱着酒瓶在大街上唱歌豪饮,跑来跑去,有人直接醉倒在了路边。

柯莱蒂看见女孩穿着露脐装和短皮裙走在冰天雪地里,不由得感叹她的修行不够人家的魄力。酒吧那个五大三粗的门卫大哥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圣诞老人,给每一个进去的人发棒棒糖,柯莱蒂也接过一个,走进酒吧很快就找到了大家,他们坐在一起,聊天喝酒,安东尼作为大家的中心,端着啤酒杯指点江山,赫兹抱着一桶爆米花,卢卡斯举着一杯啤酒,观察杯里上升然后消失的气泡,柯莱蒂挥手和他们打招呼,然后坐到赫利尔斯身边。

“路易呢?”卢卡斯问。

“在家思考人生,”柯莱蒂说完转向赫兹,“你哥呢?”

赫兹朝舞台上指了指,“他非要上去唱一首。”

柯莱蒂顺着手指望向舞台,欧姆正和一个短发姑娘拥吻,舞台的灯光聚焦在他们身上,周围有人起哄有人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闭眼摇晃,柯莱蒂刚才居然没有发现欧姆就在那么显眼的舞台上,接着不知想了些什么,带着很浅的笑意转回头来,也许就是,看见别人开心的时候,自己也会不自觉的觉得很好吧。

“爸妈去教堂参加平安夜聚餐了,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们饶了我。”格蕾丝说,今天她带了一个鹿角发箍,耳钉是雪花造型的。

“你是基督教徒吗?”柯莱蒂问。

“不算严格的教徒。”格蕾丝回答。“卢卡斯也不是。”

卢卡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柯莱蒂有宗教信仰吗?”

赫利尔斯说:“我想她没有。”

柯莱蒂看了男朋友一眼,“他说对了。”

柯莱蒂对卢卡斯说:“我前几天看了第忘了几遍The Ant Bully,你看过吗?”

“嗯,电影有些年了,里面的小男孩和我一个名字。”卢卡斯说。

“哈哈,刚才就是想起了这个,我一直记得卢卡斯奶奶叫他的那一段,卢——卡——斯!”她模仿起来。

两人聊了一会儿,卢卡斯说:“我搬家了,妈妈突然决定的,克蕾曼丝说她想见你。”

柯莱蒂立马接到:“我寒假要回中国过春节。”她端起杯子喝东西,看上去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嗯。”卢卡斯点了点头,赞同柯莱蒂的决定,柯莱蒂有点惊讶于卢卡斯这次的不磨叽,转头看了一眼他,卢卡斯正伸手去拿酒杯,完全不知道柯莱蒂的惊讶。

克蕾曼丝说那天看着卢卡斯和柯莱蒂的表演,觉得应该为他们自豪,即使克蕾曼丝那天没有出现在演奏厅,而且第二天才回家。

一个自称是克蕾曼丝同学的女孩打电话说那天晚上克蕾曼丝住她家,让沙伊达在一个人类女孩的脑海里整合记忆编造一个形象实在是小菜一碟,而叫上她在利兹的朋友模仿一个剧本中的人物也是很快能完成的彩排,彩排结果足以暂时应付克蕾曼丝那个不太好应付的妈妈。

克蕾曼丝有那么一段时间处于可能丧命的危险,但在过后,柯莱蒂并没有时间精力思考是谁的错这种问题。因为道义从来不是柯莱蒂批判别人的筹码,她觉得自己也不剩多少道义。胜利了才是正义,虽不能绝对的说胜利者就能规定道义,但那时候失败者对胜利者基于道义的问责又有什么意义和作用?

小白兔卢卡斯依然对他好友间的秘密一无所知,他只是太了解克蕾曼丝了,大坏事不做,心里却留点坏水。克蕾曼丝一夸赫利尔斯的现任女友柯莱蒂,他就觉得事情不对劲,所以倒不希望这两个人见面,同时也达到了妈妈搬家的目的。

“克蕾曼丝想见我的话,嗯......下个学期吧,毕竟我快要回家了。”柯莱蒂略带遗憾的对卢卡斯笑笑,就像是为自己刚才的态度表达歉意。

柯莱蒂知道斯尼德克尔家族盯着奥尔德里奇,时间应该可以追溯到卢卡斯和赫利尔斯认识的童年,两个人现在的友谊如何她没兴趣探究,只是偶尔会想,赫利尔斯那时应该很小,还不明白很多事啊。不过柯莱蒂实在没有心思去保护卢卡斯和他的家人,哪怕他们一家的危险是她引来的。

也有自知之明,确实不善良,甚至没良心,现在只想着以后尽可能离他们远点。

巴托利家族花了大笔钱在培养自家特殊员工的工程上,有的中途退出或者淘汰,留下的正式员工就是佣兵。佣兵虽然形散但可以有序迅速的组成不同战斗团体,外人可以向巴托利家族雇佣这些员工为之短期工作,巴托利家有安排时他们则需履行义务。

前几天南茜在房里和柯莱蒂看电影,好电影能引发感触,南茜说家里派了几个人组成小队保护奥尔德里奇一家,当然,家族成员十二人不需要亲自参与。柯莱蒂看上去对此并不关心,南茜一边戳碟子里的血布丁一边聊起人生哲理:“善良比聪明更难能可贵,因为聪明只是一种天赋,而善良是一种选择,”然后还声音很小的在一旁嘀咕,“希望柯莱蒂能再多有一些这样的选择呢。”

其实柯莱蒂知道那个小组,但不会刻意了解,她只要知道他们会保护奥尔德里奇就可以了。

还有很多人都在柯莱蒂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的,或多或少的进行与她相关的工作,或者直接在为她工作,柯莱蒂无需看望慰问,目前也无需写出不错的演讲稿念给他们听,她要站在最前面,让他们看到她不曾弯腰的背影,这才是她要做的。

在以斯尼德克尔家族为目标,来到英国开启这一次的皇世与血龙之战之前,她是受皇世计划各方保护的转世灵童,主业是先在谛青山修炼然后下山代表谛青山处置作恶的妖精鬼怪,副业是当个学生积累文化知识,让她看上去和大部分的同龄人没什么差别,别的孩子该有的考试补习青春烦恼还有梦想她都有,看见同学说以后要当旅游博主,她就说她也想当,身高和她差不多的同学拉她逛街买衣服,她就学着买类似的。李山泽可以是个看上去只比普通路人漂亮一点的平凡女孩,大大咧咧仗义直爽但因为骄傲会犯些错,但一旦带着转世灵童的身份出现在公众面前,最终的处置目标定为李屏玚时,她就会是一张冷漠的在线王牌。

待了十几分钟后,柯莱蒂结束了这次短暂的朋友聚会,而她的男朋友会把她送回去。

车开到湖边,灯杆和萧索的树木对望,这里与热闹的庆祝氛围无缘,柯莱蒂看着雪花融进湖水,听着车载音响播放的音乐。

那天之后,斯尼德科尔家修身养性恢复元气,巴托利家仍住在哈罗盖特,两方很沉得住气的度过了一段时间。

血龙计划成员召开了分区会议,欧洲部还为斯尼德克尔家族确定灵童身份而庆祝,牺牲能换来有价值的东西,他们看到了更多的希望。李山泽的身份被披露,巴托利家族没有损失的归来,孟氏羽人形容李山泽从别墅里走出来,他们仿佛看见了一只浴血的蓝色凤凰,因此皇世计划成员肯定灵童不仅尚在稳定状态,还有足够的能力保持这个状态,他们也看到了希望。

李山泽在家里不断听到自己的事迹在外流传,然后变成不一样的版本传回来。

有人说她参加了一场鸿门宴但全身而退,有人说巴托利家唯一的人类小女孩和家人里应外合,来了一场血洗斯尼德克尔庄园,有人说李山泽展开黑色翅膀,从烈火中飞出,降落的时候黑色羽翼与背上的皮肉骨骼分离,坠落在地化成爆发升腾的火焰,又有人说她展开了龙的翅膀,翼膜中的血管流动着金色血液,只差口吐红莲烈火燃尽一切魑魅魍魉了。

李山泽觉得好笑又兴奋,一边觉得自己要成一个大人物了,一边说他们把她妖魔化了,路易说:“不,他们把你神化了。”因为路易最中意的一个版本是:李山泽从别墅走出来时周身缠绕水红色雾气,雾气具有力量,为她避开那些燃烧着坠落的木材和碎屑,随着她的脚步慢慢变成纯白,慢慢散开,让她犹如身着霓裳羽衣祥云环绕的仙子。

结合李山泽是谛青山弟子的事实,有人怀疑巴托利家族收了一个神仙,或者巴托利家族可能产生一个神仙。

唯独,其中年轻男女的感情被无差别的忽略,因为似乎对谁来说这都不重要,而对当事人来说,在那种形势下也被抛之脑后。

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被波及到的卢卡斯想着在圣诞节前聚一聚,昨天他打电话给朋友们。

那时的柯莱蒂正窝在卧室的小沙发上看书,用甜甜圈沾一点热咖啡,书桌上摆着不知是哪位访客送来的青铜火焰形博山炉,熏香已经用完,倒了一小支气味图书馆的雨,让香水自由挥发,电脑没插耳机,循环播放电影《自杀空间》里的纯音乐插曲《Romans》。

挂掉卢卡斯的电话后她起身拉开窗帘,从窗户取下带回家的海绵宝宝,再关上窗帘。剪开公仔取出戒指,挂在一根细项链上,右手拿着来回摆动,左手翻手机号码,不等翻到赫利尔斯的电话,正和自己“冷战”的男朋友打电话过来了,他说:“把叔叔的戒指给我,我把湛泸还给你。”

真是默契。

柯莱蒂头靠在靠枕上,“我回去后你会不会想我?”

“你会在哪儿?”赫利尔斯的关注点好像只在柯莱蒂的第一个动词上,所以避开了是否想念的回答。

“李山泽的老家啊。”

“我一直都在利兹。”赫利尔斯说完这句话看着女生,“我想知道关于百里摧城的一些事。”

“名字也许会让人误解,其实是女孩,四岁的时候死了,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看着湖面的黑暗,“还会回来吗?”

李山泽想了想,“说不定,柯莱蒂的家在这儿呢。”

赫利尔斯没有再问什么,他看见了女生的左手。

柯莱蒂醒来后萨蒂尔带她去医院太平间看新来的尸体,她选了一个亚裔女性,萨蒂尔给她做了接指手术,妖术的神奇杜绝了异体排斥,恢复得也很快,当柯莱蒂看见皮肤创口以可见速度愈合时,莫名有一种欠下的总得还会去的惊恐,留了疤,不是原生手指也还是有些差异,柯莱蒂准备好应付以后有人看见她奇怪手指产生的疑惑了。

赫利俄斯曾经有那么一瞬间,鬼迷心窍的想为她戴上戒指,原本预想中的左手手指已经被孟羲年遗失在那一场大火里,那天之后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但更应该说是回到了正规。

“湛泸呢?”柯莱蒂说。

赫利尔斯下车,打开后备箱,拿出一只浅蓝色长盒给她。

中规中矩的刀匣,一直以来憋屈的躲在二胡后面的湛泸也有了新的剑鞘,木兰花刻在黑色剑鞘上,精致得像雕刻者被告知这是送给爱人的礼物。

由李山泽想到李屏玚再想到木兰花,有可能是这样。李山泽想着,不然干嘛不刻百合?第一次送百合花,看见女生笑了以为她喜欢百合花,之后想送花时首选是百合。

女生没有说她没有特别喜欢的花,并不关注这方面,所以百合玫瑰或者月季郁金香对她来说没什么差别,但有一天他还送了百合造型的瓷器,不会慢慢枯萎,即使失手打碎了也还能被认为有艺术美感。

“我喜欢蓝色,但这是有点违和的小清新。”柯莱蒂一句话点评,从大衣的内置口袋里拿出一只白色小方盒,打开递给赫利尔斯。

真是一个有歧义的动作,豪放自然得就和求婚似的,男生接过,看了一眼,关上盖子把盒子放在衣服口袋里。

“谁把小鬼放在了珍妮特身上?”柯莱蒂问,“觉得你不会缺德到这种地步,还容易引起怀疑。”

“达芙妮,她说那是一个小测试。”

“噢。”柯莱蒂也考虑过会不会是达芙妮,那个斯尼德克尔大流中的逆行者。

“那你为什么,不掩饰对其实不出名的画家阿奎那·韦克的认知?”

“没直接说他就是我哥哥,已经很对不起我的虚荣心了。”柯莱蒂的视线从男生身侧穿过,投向外面的风雪,橘黄色的路灯在远处亮着,除了光明还试图带来暖意,车内很温暖。“我一直还想着以柯莱蒂·李的身份和赫利尔斯·亨特说话。挺喜欢他的,舍不得啊,发生的太突然了对吧。”

“说来不切实际,能继续扮演柯莱蒂·李和亨特会是件非常不错的事,实际上我有将近一半的时间在扮演这个角色,习惯了,以为以后会有更多时间用这个名字。”赫利尔斯微微侧着身体,看着柯莱蒂,犹豫着想说些什么。

这时候,不善言辞了吗?本来也是,和她待在一起时他是话少的那一个,从开始以好奇试探又谨慎的心态对待她,到后来的越发复杂和犹豫。

柯莱蒂曾给赫利尔斯介绍德国电影《红酒烩鸡》,里面说:“有的东西坚如磐石有的可以改变。”

很多人的遇见是生来注定的,所有的巧合会引导自己走向这个命中注定,而作为一定不会发生的场景,柯莱蒂和赫利尔斯现在应该在做什么?继续在酒吧和朋友呆在一起,或者回到各自家里打电话,即使一时想不出说什么也不愿意挂断?或者讨论明天圣诞节要不要一起过?

这场恋爱里没有付出多少的计较,赫利尔斯从时常买柯莱蒂喜欢吃的东西去她住的地方到作为导游带她玩,给她讲他知道的东西,交流在英国长大和在中国长大的年轻人对同一个历史事件的不同看法。

赫利尔斯从没对她生气几乎什么事都顺着她,因为柯莱蒂不难相处,是一个随和的人,她早就说过,交往期间只希望对方别和她吵架,不然她会生气,而这个女孩生气起来有多可怕他也见识到了。

若是在半个月前,女孩在男朋友的车里听歌玩手机,和他聊天,听对方以前的人生,即使那些人生只是编出来欺骗对方的,但世界上部分谎言比现实单纯讨喜。男孩也可以在车里看书,女孩披着毯子睡觉,醒来的时候他会给她买好吃的回来,或者他们已经到了某家餐厅的附近,他在等她醒来。

赫利尔斯看完了所有柯莱蒂介绍过的电影,觉得这也是一个认识她的方式。

有的东西坚如磐石有的可以改变,他面对着两条路,岔路口有两个路标,一个告诉他出生在斯尼德科尔家,使命和立场命中注定不可逆,你想反抗最后也会被命运带回来,标牌上还密密麻麻的写着斯尼德克尔这些年对立的历史,举出例子试图让他坚定,而另一个路标上只写了一句“Fuck it。”

赫利尔斯是一个活到十九岁还没有叛逆期的孩子,或者他想叛逆,但父母只觉得那是不值得一提的小儿科。

他想告诉柯莱蒂他以前的人生。

他还没告诉柯莱蒂他喜欢的电影喜欢的歌是为什么吸引他,没告诉她他最早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不过想来柯莱蒂现在没兴趣知道,但赫利尔斯却还是想听一些她所经历的趣事,想认识被她藏起来的李山泽,他需要时间需要一些事给他的犹豫提供充分的理由,需要一些机会找回身边这个人曾对他产生的兴趣。

不管是来源于喜欢或者爱的自私,还是面对柯莱蒂有特殊情况的妥协,他觉得放下屠刀式的犹豫确实有它的优点,决定之后,他就只想这样坚持。

赫利俄斯会选择写了“Fuck it”的这条路,然后他会和妹妹达芙妮谈谈,找他的哥哥看能不能得到支持,或许他们还会对他另眼相看。他也会正式的向父母反驳,而在这些之前,在昨天,他去家族墓地对叔叔的墓碑忏悔。

赫利尔斯说很抱歉,说他希望那个杀死叔叔的人活下去,她一定能活下去。

终于,这个循规蹈矩万事听家人安排的斯尼德克尔有了自己的梦想。

“我想让我们都留下。”赫利尔斯说,他打着腹稿,练习怎么把意见更有说服力的表达出来,他想说别回去,留下来和我一起,去他的传统。

还没来得及把剩下的话说出口,柯莱蒂隐约“嗯”了一声,然后起身亲吻他,伸手抚摸脸颊,坐到他的腿上。

赫利尔斯要是想先把话说完而中断柯莱蒂的吻就是神作了,他要待会告诉她。

如果柯莱蒂是演员那必定是个好演员,之前的伪装就能提供有力的论据,但又或者只是旗鼓相当的观众执迷不悟,疏忽了演员拙劣的演技,粉丝滤镜厚如城墙看不到缺点。

赫利尔斯发现异样为时未晚,至少还没有晚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可惜他放弃了。

柯莱蒂从腰后抽出刀刺进赫利尔斯的腹部,紧接着手伸进毛衣裙抽出绑在大腿上的刀扎进他的心脏,有力的割开伤口,转动刀柄,把心脏绞碎。

她把没有反抗的男生钉在驾驶座上,赫利尔斯没有用生命最后的力气说话,他看着柯莱蒂,仿佛要把这个影像随灵魂带去地狱,车内只有音乐和男生逐渐消失的呼吸声。

佛家禅语有言:“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也许赫利尔斯没有见过这句话,或者巧合的见过但不为所动,李山泽在接到那通电话后思考了很久,认为自己所能寄希望的赫利尔斯的弱点只有这个,她成功了,她的理智战胜了情感,而赫利尔斯没有。

李山泽与赫利尔斯绝伦的湛蓝眼睛对视,直到迷人的眼睛像所有星辰都坠落的天幕那样黯淡无光,好像骷髅小精灵隐藏在了空气里,鹿形的山神走过那片湖,一池碧水归于平静,湖底泛起的泥土尘埃也沉淀下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但其实只是过去了。

她从梦境里跋涉出来,用手指轻轻划过男生的脸颊,从额头到太阳穴到下颌,又戳了戳他的嘴角。感叹无论如何都是那么的好看,几乎让人迷茫啊。

通常一个人开始喜欢另一个人时,会有些卑微,卑微与奢望连理枝般一同生长,祈祷付出的心意与得到的感情可以对等,甚至也能卑微到觉得付出从九十比十变成八十比二十也是皆大欢喜,李山泽在赫利尔斯身上得到的这种感受并不深刻,她总结了一下,认为自己不会因他患得患失,毕竟从开始第一天她就考虑到了结束,所以也不太在意他能喜欢自己多久,好像一直都是赫利尔斯更为用心,哪怕起点是别有用心。

可能这就是不幸,李山泽的运气不太好,最早的,让她知道喜欢是什么的人被她在雨夜杀死了,最近的,让她由只是觉得好看而接近,再到产生卑微的奢望的人也快死了。

以后会恍惚,觉得只是一个梦吧,一个荒诞无稽说来还自嘲可笑的美梦,如空有美好皮囊的虚无内在,如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给人带来的遗憾。醒来后只能可惜,年轻人在这条路上都走了太久走了太远,不能停留,即使回头看也不能往回走。

女生脱下大衣换了面穿上,从赫利尔斯的大衣里拿出装有莱昂纳多戒指的盒子放到自己口袋,她试图找出赫利尔斯的家族戒指,但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带出来。最后目光落在了年轻男孩没有闭合的蓝色眼睛上,她拔出赫利尔斯身上的刀对准他右眼眶,有些人得不到美好的东西就宁愿把它毁掉,这样别人得不到也断了自己的念想,一举两得。

就像有素质的人不会说自己多有素质,善良的人不会自夸善良,不善良的李山泽意识到毁灭美好不是一个善良的行为,不过她试着做出更好的选择,于是割下了大衣袖口的黑色扣子。

她静静的看他,这次没有开启阴阳眼,也确认了他的死亡。

女孩最后一次亲吻男孩的额头,不用再掩饰自己的眷恋,然后许久,才提起盒子打开车门走入雪中,一辆黑色奔驰开过来,对她闪了几下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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