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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Safe and Sou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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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罗盖特,晴。

稍微能带来温暖的阳光照在那场大雪之后还没有完全融化的残雪上,化雪正是冷的时候。

汤姆穿着大红色的牛角扣大衣,戴着一顶焦糖色的毛线帽,额前露出来了金色还夹着一点黑色的头发。他一手拎着塑料纸袋,里面是姐姐嘱咐他买的芒果夹心面包,另一只手牵着弗吉尼亚,妹妹围着一条大红色围巾,牵着狗链。男孩伸手印证指纹,花园大门打开,他总是习惯的关一下门,虽然门会自动关上。

兄妹俩走到大厅,圣诞树摆在客厅里,KK趴在一只立柜的顶端舔爪子。

辛巴在门口的地毯上擦脚丫,弗吉尼亚解开拴着辛巴的狗链,然后自己换鞋了走到圣诞树下向上伸手,但是她身高不够,哥哥踮起脚摘下一只系在树梢的网袋,打开袋子拿出一颗球形巧克力递给妹妹,然后把袋子挂回去。

二楼走廊上,楚科奇扶着梯子,孟羲年正爬上梯子,准备在树顶绑星星。

“你们家的圣诞树向来这么大?”孟羲年说。

“今年是最大的。”楚科奇回答。

“这么大棵树怎么才能弄进房子?”孟羲年戳戳树枝,看是不是接起来的。

“萨蒂尔。”楚科奇说。

“超能力啊。”孟羲年羡慕。

“挂完就下来吧。”孟小芝端着盛有热茶和饼干的托盘走出餐厅。

“好嘞。”孟羲年高声回答。

汤姆到餐厅里给爸爸妈妈帮忙,把一批刚烤好的血蛋糕端到客厅。

萨蒂尔从三楼下来,此时沙伊达对二楼说叫南茜起床,萨蒂尔到门口敲门,说该起床了。

南茜正在房间里看MV,泰勒·斯威夫特的《Safe And Sound》,她最近想学着唱几首歌,这首好听而不难。

“Just close your eyes,

The sun is going down,

You’ll be alright,

No one can hurt you now,

Come morning light,

You can I’ll be safe and sound.”

(只需闭上你的眼睛,太阳已经西沉,如今没有人能加害于你,当明日破晓,我们依然安然无恙。)

听到萨蒂尔叫她,南茜应了一声,打开房门出来,丝绸吊带睡衣外面裹着羊毛睡袍,她两手环抱靠在墙上看着孟羲年,男生绑好了星星转过头问楚科奇有没有绑正,然后看见了依旧漂亮的南茜。

这是他留在巴托利家过圣诞节的最重要的原因。

孟羲年看到吸血蝙蝠形象的南茜时觉得自己无法接受,孟羲年甚至从来都不说他的理想型女生“只要心灵美,善良宽容就好,长相不重要的”的废话。他一直在合适的夸赞中成长,孟羲年明白自己不符合眼光独特看上平凡女孩的人设,虽然大概知道等年龄合适了会被介绍一个其他羽人家族的女孩,但他还是想趁早在只为自己生活的时候随意所欲一下。

南茜觉得她和孟羲年没有然后了,她和那种白色翅膀的男孩差别太大,已经删掉了联系方式,可男孩还是在昨天大雪的上午出现。

羽人在花园门口打她的电话,她披着紫色睡袍穿着粉色棉拖鞋站在雪里,孟羲年穿着一件毛衣,靠在车门上,在大雪里冻得瑟瑟发抖,像一个胆怯又试图鼓起勇气的小孩,他说他晚上做了一个梦,南茜站在楼梯上对他微笑,然后立刻变脸叫他走,别再出现在她面前,孟羲年就纳闷啊,明明是你先对我笑的,怎么突然态度就变了呢?醒来后他找了一辆车开到哈罗盖特,他说南茜拒绝的话他就走,不拒绝,他就进屋加一件衣服。

他说:“我喜欢你,你呢?”

“还好。”

“我在考虑我需要一个能陪我一些时间的人,我能活很长一段时间。”

“我能活更长的时间,也有可能不久后就一不小心搞笑的死去。”

“如果是后者就太糟糕了,那我们要抓紧时间,反正我们还年轻,我十九岁,你......”孟羲年卡住了,他也不知道南茜多大年纪了。“年龄不是问题。”

“那好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南茜笑笑。“如果我们早认识几年,我一定会邀请你来参加我的百年庆典。”

“一百岁生日吗?”

“不,逝世一百周年,我过忌日。”

南茜带着孟羲年走进别墅,要男生自己倒热水喝,她走到二楼路易的房间,拿了一件棉袄出来。

孟羲年从梯子上爬下,楚科奇收好伸缩梯,提去楼下的仓库,孟羲年对南茜伸出手,有模有样的就像在正式舞会上牵着舞伴入场,南茜觉得很好玩,配合着把手搭上去,两人一起走下楼梯。

要是路易在楼下,估计就要抬头挺胸以司仪的姿态报名字了。

孟家有人认为加入皇世计划不意味着孟家成员有为任何相关事务献出生命的义务,有人说孟羲年有号令他们的权利,有人要为死在斯尼德科尔庄园的同胞报仇,有人说必定的对立无须急着开战,孟羲年的哥哥姐姐担心他,视频联系确认他无恙后放下心,哥哥们开始日常的花式夸孟羲年,他的姐姐依然希望他能快点回国,五弟倒是只觉得哥哥在外面做了件了不起的事,以后也要像哥哥那样。

孟羲年的妈妈反对孟羲年与吸血鬼女朋友的恋情,但想到那儿还有儿子的前女友,折中之后没有阻挠。虽然孟家站在保护李山泽的立场,也早看见这块金子身上的光,但不代表她就得喜欢李山泽这个命不长的姑娘。孟羲年的爸爸没有明确反对,似乎是觉得这和孟羲年上一次无疾而终的恋爱大同小异,又或者,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其实对于老四,他管得不多,孟羲年就是那种看上去跳脱到让人觉得随时会做出意外举动,但实际上又意外靠谱的人。

身在英国的孟羲年现在还处在争论之外,有片刻安宁,巴托利家很开心他能来家里过圣诞节,伊凡甚至能把柯莱蒂前男友成为南茜现男友这件事当成缘分。

阿奎那第一次醒来睁开眼,看到的是钢铁墙壁和医疗器械,他在萨蒂尔医院的地下加护病房。柯莱蒂趴在病房沙发上,右腿和右胳膊垂在沙发边,嘴里叼着吃了一半的鸡翅,她就以这种不舒服还有些难度的姿势睡着了。路易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拿出她嘴里的鸡翅,拿纸垫到下巴下,他担心会有口水流下来沾湿她枕着的《诗经》。阿奎那短暂的醒来了一次,意识又很快消失。

第二次醒来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床对面挂着一幅油画,阳光打在画前的地板上,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呆呆的看着天花板,神游物外。

然后他听见柯莱蒂的声音:“哥啊,我早上给你推荐的歌你听了吗?”

路易的声音:“听了。”

“好听吧?我葬礼上就要拿这首歌做背景音乐。”

“那《AboutHer》怎么办?你那么多歌想拿去在葬礼上放。”

“嗯......葬礼那么久,肯定不能只放一首歌。”

“嗯,好,将军。”

柯莱蒂叹了一口气。

地板上放着坐垫,柯莱蒂和路易盘腿坐于坐垫,面对着中间的中国象棋棋盘,棋盘旁边放了一盒甜甜圈,盒子下压着阿奎那画展海报的设计图纸。女生披着一张拼色披肩,披肩的一个角绣着她的名字缩写:C.H.B。

白色清浅的阳光笼罩俩人,似乎周身都温暖起来,阿奎那觉得有些惊讶,连神智都回来了,就像喝了大口的新鲜血液那样神清气爽。

柯莱蒂坐在阳光下居然有传说中岁月静好的感觉,以前看着柯莱蒂为什么只觉得她身边绕着一重一重的血色呢?明明也是看着她从一个白白的小团子长大的,好像全家只有阿奎那记住了她的可怕,甚至以为她都不能站在阳光下了。

“你不能横冲直撞不顾你其它棋子。”路易说,拿起一个淋着彩色巧克力的甜甜圈。

柯莱蒂拉了拉快滑下去的羊绒披肩,“我每次和楚科奇下棋都是这样的啊,大部分都是我赢。”

“和他下国际象棋试试,输得你怀疑人生。”路易说罢,咬了一口甜甜圈。

女生没有说话,她转过头来看着床上,下一秒她乐呵呵的起身蹦到床沿,凑过去看阿奎那的脸,“醒啦。”

路易也起身,走到另一边,俯下身给了兄弟一个拥抱,“再不醒来我们都准备取消你的画展了,我去告诉大家。”

路易了走出去,柯莱蒂对阿奎那说:“我还以为世界上出现了植物吸血鬼这个新物种,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我睡了多久?”

“果真一醒来就是这个问题,好吧,南茜赢了。”

“什么?”

“我和她打赌,猜你醒来会说什么,我赌你会说‘啊,我饿了’,南茜赌的是你会问你睡了多久。”

“嗯,”阿奎那好像还有困意,“那我睡了多久?”

“不多不少,一个星期,后天圣诞节。”

“哦。”

“哦什么哦,”柯莱蒂怒了,伸过去两只手揉阿奎那的脸:“一个星期啊,我都担心死了,对了,前几天我去附近那个空房子看了,没有空室精,我觉得它有可能出去和小朋友打雪仗了,我跟你说啊,那房子的会客厅里有好大一面镜子......”

“嗯,还可以对着镜子练习舞蹈呢,”阿奎那应和着。

“不过我是赶时间去房子里看看的,以后有人住了。”

阿奎那忍不住问:“大家都还好吧。”

“还好,萨蒂尔和孟小芝带着弗吉尼亚汤姆回来了,孟羲年在我们家过圣诞节。”柯莱蒂顿了顿,“但卡莉不会,她不在。”

“她不在了?”阿奎那看着柯莱蒂。那个中国女孩,还是毒发变成吸血鬼了吗?百里家的人变成吸血鬼会被杀吧,但也许百里家没那么苛刻了?时代在变,思想观念也得进步宽容一点啊,又或者因为是备受宠爱的百里康屹,所以情况会不同。

“对,”柯莱蒂看了一眼窗外,缓缓说:“她不在了,她......”柯莱蒂转回头来,“回家了。”

阿奎那承认自己对汉语含蓄说法太敏感。

“哈哈。”柯莱蒂为自己的小恶作剧得意,但接着又没了笑容。“她昨天还给我打了电话,说这一趟差点死了,感叹生命美好什么的,一回去就答应她男朋友的求婚了。”

“为什么你看上去不太高兴?不太赞同?”阿奎那作为一个法国人,“俩”这个字的发音和运用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那倒不是,我在想我师弟今年才十七岁,”柯莱蒂两手交叉捂住心口,眉头紧锁双眼紧闭,一副到位的痛心疾首的表情。“十七岁就把未来老婆给定了,真是不得了不得了要上天了啊。”但接下来她就笑起来,毕竟觉得是件好事。

阿奎那跟着她笑,“这回你死了没?”他伸出手放到白色被子上,这被子盖在他身上没什么用,除了让他看上去像一个货真价实的伤员。

柯莱蒂仰头夸张的大笑,气势相当磅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秦始皇刚扫完六合回来,笑完她低头,“没有,这次没有。”

“那就好。”

萨蒂尔给柯莱蒂输入植物人和孟小芝血液的混合物,碎魂者的血液接纳了僵尸作为死人和植物人作为半死人的血液。年轻的生命恢复得很快,柯莱蒂的行动已经不再受那天产生的伤口的影响,只是涂上的祛疤药膏让她的伤口有点不舒服。

巴托利夫妇此时又和平凡的父母一样,虽然叛逆的女儿擅作主张惹了麻烦,但活着回来了,哪还舍得过多教训,毕竟是自己当初坚持要收养的孩子,哭着继续养也舍不得丢。

李山泽向师父报平安,也得到一些消息,擅自行动的过和功,回山上后会面临什么,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担心。套用一些很中肯的山上弟子的中肯的话,李山泽就算肆意妄为,又还能肆意妄为多少年呢?如果这样的妄为有什么作用,希望这能成为她的功绩。

又是因为斯尼德克尔,三年前因为一个斯尼德克尔受了半年处罚,这次会因为一家的斯尼德克尔,柯莱蒂觉得自己这一生,或者至少说大半生要耗在和他们斗争上了。

“关上窗帘吧,快亮瞎我了。”阿奎那说。

柯莱蒂下床把窗帘拉严实。

“我算得上是医学奇迹了吗?”阿奎那问。

“当然算,连萨蒂尔叔叔都要崇拜他自己了。”柯莱蒂坐回床边,摸了摸阿奎那的额头,没有疤痕完好如初,而阿奎那不需要知道他是怎么被救回来的。“有个问题你现在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以后回答。”

“现在吧。”

“关于你和玛丽·斯尼德科尔。”

“她是我曾经的女朋友,之一。”阿奎那老实说:“我是在瑞典认识她的,等到我承认吸血鬼身份和询问她是否接受后,她拒绝成为吸血鬼,沙伊达删掉了玛丽的这段记忆,一年之后她嫁给了威廉。”阿奎那顿了顿,说:“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但想到是嫁给了斯尼德科尔家,能想起来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柯莱蒂听完点点头,“所以我男友的妈妈是你的前女友,她当年要想长生不老故事可就大不一样了。”

“可惜她不想,估计现在看着自己的皱纹也不后悔。”

柯莱蒂还是点点头。

最近巴托利碰到的巧合不少,柯莱蒂与她的同龄男朋友原来背后站着巴托利和斯尼德克尔两家,阿奎那和玛丽是前男女朋友的关系,但很多事组合在一起都是其他的解释。玛丽和阿奎那曾经发展到被带回家见家长的程度,似乎阿奎那的每一任女友都很......与众不同。相比之下,路易就控制得很正常了。

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巧合,阿奎那说:“你呢,想起赵夫人是谁了吗?”

柯莱蒂看了一眼拉紧的窗帘,这个家里每间卧室的窗帘都有两层,一层很厚一层是薄纱,都拉上后即使白天也昏暗得利于睡眠,阿奎那的房间里有一盏橘黄色的月球台灯,柯莱蒂打开了小灯。

见柯莱蒂没有回答,阿奎那试探:“赫利尔斯的中文老师赵夫人,我以为你见过她。”

“见过。”柯莱蒂说:“没想起来是谁,但听说她是我外婆。我想小时候她是抱过我的,有一点印象。一个面容模糊的中年妇女,给我念故事,我在玩小火车,有个小女孩坐在一旁听,但我也忘记了她的脸,也许只是我做了一个梦。”

阿奎那知道“一个小女孩”是谁,但柯莱蒂并不记得。他酝酿着该怎么说些话的时候柯莱蒂说:“梦醒了之后发现,赵夫人为了正义可以十几年与唯一的女儿住在一个城市而不相见,可以安排自己的学生和谁交朋友,因为这样遇上目标的几率更大,于是赫利尔斯是卢卡斯好友这种我眼中的巧合就解释得通了,我们的世界太小,都是要守护着秘密的少数种族,巧合不值得惊讶,反正我不觉得惊讶。”

说这些话的时候柯莱蒂没有表情,就像没有成就感的成功推理。

《神探夏洛克》夏洛克·福尔摩斯在自己房间里发现艾琳·艾德勒那只珍视的拍照手机就能立刻推理出她死了,但夏洛克没有因为自己的聪明感到开心。

一个人在墓园看见空着的几个墓穴,然后看见一只葬礼队伍,也许他有猜测棺材会被放进哪一个墓穴,并且很快就验证他是对的,但他大概也不会开心,因为他已经穿着正装,来参加葬礼了。

阿奎那说:“无论如何,你现在的家人是我们。”

“是的。”

柯莱蒂的回答太简单了,公式化程度堪比“Howareyou?”“I’mfine,thankyou,andyou?”阿奎那又想了想,“你五岁的样子我还记得,看到你现在十九岁的样子,反正我是很开心的。”

“哈哈,我健康的长大了。”

“嗯。”阿奎那的笑带着自豪和得意,他挑挑眉,这个法国吸血鬼的眼睛又大又明亮,像是迷雾中能落脚的岸边,他说:“谢谢你健康的长大了。”

“哦,还有个事。”柯莱蒂挑了挑台灯的光,“那个杀你的人是赵夫人安排的,赵夫人老谋深算但也有慌了阵脚的时候,吸血鬼彻底死绝了,南茜说孟羲年用最后一颗子弹给他脑门来了一枪。”

利兹。

毁坏的庄园得到修复,清理了血迹,味道也消散干净。新的壁纸新的装饰,仿佛不曾发生血案,新的植物移进玻璃温室,连大门边的石柱也被新的刻有“Hunter”的铭牌覆盖。

这个庄园因为住着斯尼德克尔家族的人而被称为斯尼德克尔庄园,历史上是家族用来关押囚犯的监狱,监狱名为“猎人(hunter)”,正式有家族成员住进来后两个都作为了名称。

餐厅里换上新的餐桌,午饭时间赫利尔斯一个人坐在长桌的尽头用餐,这次他的老师没有陪在孤单的孩子身边。

外面看上去一如往常,一如往常的爸爸妈妈和哥哥没有回到这个庄园,而他似乎还会继续用“亨特”这个姓氏来扮演另一个赫利尔斯。

赫利尔斯没有接受外地派来的新仆人,偌大的庄园显得清冷。

达芙妮在抓捕囚犯的过程中立功,但还是因为放出了李山泽被禁足,关在自己的房间。和她一起作战的艾尔身受重伤,目前还在疗养。赫利尔斯几次在女佣给达芙妮送餐的时候去看她,并和她说说话。

这几天他们所说的话比这一年其他时间加起来还多,他其实很少在别人面前提起达芙妮这个名字,也更少面对面的这样称呼她,他和她的交流太少,“妹妹”一词对他来说书面意义总深刻于实际。

谈起十三岁,李山泽失去了当时最好的朋友。最疼爱她的师姐死了,一个师兄死了一个一去不复返。赫利尔斯则得到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那年黑发小姑娘不会说英语,妈妈刚去世却不哭不闹,因为知道即使哭闹她的爸爸也只会谴责保姆而已,三年后安静的小姑娘让人意识到她已经长大了,标志是她把那个没有防备的吸血鬼置身于阳光下。

他不知道混血妹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不认识她的朋友,他知道她懂几国语言,知道家里为她聘请老师,给她进行忍者训练。他知与不知的程度和他们共同的父亲在一个程度。

“为了你心中的正义,还是这些年来只是讨厌家人?”赫利尔斯问她。

“你猜我六年来见过威廉几次?”达芙妮看着他。“或者说我从生下来到现在,见过他几次?这就是赔上我妈妈性命的父亲,想想他得知失败的表情我都觉得高兴。”达芙妮从来不用语言表达对这个家,或者单方面只是对于家长的不满,但不代表不会做什么。

“那么是后面的原因了。”赫利尔斯刻意忽视面前女生的难过和衍生出来的恶意,不是因为傲慢或者还在生气,他至今都没有因那天达芙妮的行为而生气,赫利尔斯忽视是因为,对他来说,家庭也同样是一个问题。

赫利尔斯不太明白怎么妥善处理各个家人之间的关系,不知道怎么和日渐缺乏交流的哥哥妹妹交流,或者很多时候,只是他单方面的想联系他们,他们却不是很在意,于是他也会想,会不会更多的是自己的问题,比如在哥哥和妹妹的眼中,他太过无趣。

格蕾丝说的没错,小时候的赫利尔斯确实是个安静内向的孩子,外形突出性格却不出彩,就像不冰不烫的温水,她从小就认识的赫利尔斯至少在这点上没有伪装。

“我那天晚宴戴的白玉头饰好看吗?”达芙妮突兀的问。

赫利尔斯愣了一下,他没有注意到达芙妮的头饰。

“诺兰送我的生日礼物,一个手工艺者制作的,诺兰知道我对龙虾过敏,有一天他来学校接我,还很惊讶的发现怎么那么晚才知道我对龙虾过敏。”

看着赫利尔斯不说话,达芙妮说:“你是真心想杀死她吗?当得知你没有当场杀死她而是关起来后,我就知道,现任灵童命大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用中国人的流行语来说就是她的人生简直开挂了。”

“她是碎魂者。”

“而这只是其中的,甚至不是最重要的理由。”达芙妮看着他。“你应该在想,你要是杀了她,你们就没有以后的故事了,这让你下不了决心,即使她是灵童,还杀了叔叔。”

赫利尔斯关掉录音笔,达芙妮看到了这个动作,“你没办法骗自己。”

“把你想的告诉爸爸,也许他会真的发现这个父亲做得不好,但我不保证他会有什么改变。”

赫利尔斯想结束今天的谈话,他拿出手机递给达芙妮,“打电话给诺兰,叫他回来看你。”赫利尔斯想了想又说:“你曾经希望他不是你的亲人吧?而幸亏有这一点,你还没有把事情做绝,能被原谅。”

“喂,哥哥。”达芙妮用上极少使用的称谓,“那关于你的,明知道不可能有结果,为什么还是会去找李山泽,这只是达到目的的,一种类似于色诱的方法?”

赫利尔斯想用什么话简单的说明,坦白这不是一个手段,他看过不少有道理的句子也从别人那儿听过一些话,这时候却想不出来,他不想解释已经发生的事了,说:“还没有结束,我还会去找她,也许见到她才能确定心中所想,等我回来会告诉你。”

“那就等你回来。”

斯尼德科尔庄园地下的庞大世界恢复运行,每一层添了新的看守。黄泉层里原来的囚犯水妖米哈伊尔·莫里森被巴托利家族救走,莫里森家十几年前换了家长,也许会把家族的隐世传统改一改。

熊妖死在了密集的枪口下,其余的被抓回来换了牢房。这一层九个房间,只剩一个房间有住户。

赫利尔斯叩门,男孩从里面把铁门打开。男孩从来都可以自由出入,但他很少离开这个房间,甚至是外面异动的时候,他也只是尽着本分安静旁观。确实是被抓到此地而非自荐或者邀请来的,经历人世间的战乱之后安心留在了斯尼德克尔家,内心风暴在一百多年前就平定了。

公西秀化成人形比赫利尔斯矮很多,面容从十五岁变成了十岁,他穿着青色长袍,眉目隐约能融水化开,如果墙上挂有一幅画,有着明显的留白,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从画上走下来的。

化成人形就方便了很多,腾出了不少的空间。

赫利尔斯坐在石椅上,右手食指指腹朝下转动杯子。“能在她身上看出什么吗?”

公西秀坐到另一把椅子上,“她的灵魂不完整,想看出就很难。和玛丽一样,玛丽小时候因为枪击差点死掉,救回来后灵魂有问题,我看不出玛丽的命运,当然,巴托利家施加给玛丽记忆上的术法也因这个而差强人意。”

赫利尔斯并不想在话题里加上他妈妈的事,他问:“如果不说李山泽的命运呢?只是,单纯的说一下这个人,就像人们讨论谁时,会问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公西秀有点诧异,看着赫利尔斯,想着他为什么要问这样的“小”问题,可公西秀在见到李山泽之后,也确实思考过那个人到底怎么样。他说:“被关起来后,不害怕不惊慌,好奇的到处看看,仿佛在展馆游走,当亲眼看到那个四岁就被发现的灵童时,我想,如果前提是你不知道她是灵童,凭平时的接触会觉得......”

“会觉得她很普通。我第一次看见李山泽的时候,她有些疲惫,年轻人不顾身体熬夜造成的疲惫,接触久了,也是像她所形容的家庭,学校和社会环境下长大的普通的中国女孩,每个经历有细节,也普通,可是当她受伤时面无惊慌临危不乱,才是没有编造的经历带来的效果。”

“是的,我问她手上的伤势,她说断了两根手指啊,这对她来说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除了这些呢?”

“不是那种传统观念里的......说正人君子有点过,他们大多正义正直,不玩伎俩言出必行。”

听此赫利尔斯低头自嘲的笑笑,他接近李山泽不也用了一种可耻的方式吗?

“林虞近那边,留下一个无头尸体,室内没有打斗的痕迹,可能是林虞近的默许,之前他太想过隐居般的日子,闲久了,有时间思考太多的事。”公西秀想起和林虞近最后的见面,那个年轻人准备搬去斯特拉福德,他提到了一首词,词中有:“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预期是平淡而美好的,但哪怕想半隐退他们的世界,也是件很难的事。

公西秀说:“也有可能是李山泽的诡计,或者两者都有,不然她怎么可能打败你的武学老师。”公西秀偏头看了一眼墙上通向隔壁房间的窗户,慢慢说:“总是有人,在追求正义的路上,慢慢丢失了正义,有句话叫正义终将战胜邪恶,但还有一句——”

“其实是胜利的一方变成了正义。”

“是的,赫利尔斯少爷,”公西秀说:“我为家族服务多年,站在你们的立场。看不见某人的未来并不是说就没法再探究,因为可以从身边的人事推测,我从别人身上可以看到,”公西秀看着赫利尔斯,孩童眼睛里劝告的意味深重,“她虽然活不了太久,但是至少最近会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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