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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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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利尔斯站在壁炉前,把文件放进碎纸机。每张纸都有一个人的简介,有绝对死亡时间一栏,但作为幕后策划人之一的赫利尔斯并没有填。

他的老师赵夫人坐在壁炉旁的布艺高背椅上,面对着这个房间的窗户,窗户被厚厚的窗帘拦住了视线,外面是一堵钢铁墙壁。

赫利尔斯说:“通过给维克特以百里康屹是灵童的错误情报,叫维克特绑架克蕾曼丝,这样一来换掉预备的绑架人选——柯莱蒂·李,使柯莱蒂顺利来到庄园,利用百里康屹试探维克特对于李屏玚的了解程度,还能借那个女孩之手杀掉他们。”

赵夫人说,“维克特是良才,可惜方向不对,再努力也只会让自己陷入绝境。”赵夫人看着投影到空中的视频。

教堂装有针孔摄像头,维克特自然考虑到这些措施而有所行动,但当他的反叛被察觉,他所有的考虑和行动都没用了。

斯尼德克尔家族没有亲自解决他,只是派家族术士模糊了维特克脑海中对灵童面容的印象,然后就遣送他和他的随从上了刑场。

凭借3D全息投影技术,赫利尔斯如经历了不久前发生在教堂里的战斗,亲身感受到百里康屹的身手和威压,巴托利家族成员的出现毫无预兆,那是柯莱蒂夸奖的哥哥中的一个吗?消失于一战的韦克家族的成员阿奎那,伊戈尔家那个房间画作的作者,原来现在是巴托利家族的成员啊,赫利尔斯越来越好奇那个混种的家族里到底还有何方神圣了。

录像只播放了一部分,接着切换到维克特的被杀和他的尸骨无存,叛徒被处决。

文件的最后一张是维克特·林奈特的,赫利尔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粉碎。

教堂里用来毁尸灭迹的火已扑灭,拿着消防器的男子退后,穿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修整墙壁清理剩余的尸体,推走烧坏的座椅,拆掉烧坏的木地板铺上新的,彪形大汉扛着新的座椅放到原来的地方,教堂的门也换上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

血迹都被擦干净,有的地方刷上新的油漆,等到每一处都检查好后他们会离开教堂,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多了点油漆味。

“一箭双雕,还有很多东西我没学会。”赫利尔斯坐到赵夫人对面的座椅上,在整个清剿叛徒的行动中,赫利尔斯只提供了一个百里康屹的信息,不过这也成了最重要的一环。

“我十岁那年,姐姐被谛青山南惟派选中,上山修炼,七年后下山,中间的七年我一直觉得自己也是有天赋的,可惜没人看到。为了有一天可以向那些不曾把目光放在我身上的人证明,我说服姐姐教授她会的东西。因为她的信任,也以为我当做听故事,她会和我说起谛青山,甚至向透露灵童的事情。那时候我确实只是听众,但有着不同的立场,她受到熏陶,觉得灵童需要保护,然后培养出来终止诅咒,而我始终觉得,如果李屏玚的灵魂有待在另一个世界的权利,那就应该牢牢把握这个权利,灵童始终是带来混乱的罪孽,别指望小几率的胜利。我还是走着平凡人的路,结婚后有一个女儿,后来女儿嫁人,说来还不是无缘那座山,我的女婿是谛青山的弟子,不过我也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

赫利尔斯看着火光,每当赵夫人向他说起她的故事,他都会感觉到赵夫人的决心,也会坚定自己的决心,但今天他沉默了。

“我有两个外孙女,一天女儿女婿外出,我去照顾两个小孩。我在厨房,她们在客厅玩。我听见姐姐的惊叫,听到妹妹说着我半解的古语,跑出去看时妹妹揪着姐姐的头发拖着走上楼梯,四岁的孩子不知哪来的力气和狠劲,我去阻拦,妹妹却只是一挥手我就飞出去撞到墙上昏过去,被烟雾呛醒时姐姐已经在火里停止了挣扎,妹妹站在二楼自言自语,火无法烧到她的身侧,她说的话让我不寒而栗,但精神病人般的喃喃让她专注也让我逃了出来。是有人之初性本善的说法,但有人生而为恶。”赵夫人转过头来看着男孩,“你为什么忍不下心杀她?”

“我不能杀她。”赫利尔斯好看的脸上没有表情,他的回答也很理智没有情感,“已经晚了,她是碎魂者。杀了她,灵魂会逸散到李屏玚身上,或者,她将直接转化成李屏玚,收回曾经逸散的灵魂。我把她关在了黄泉层。”

他起身打开这个房间唯一的门,另一个房间和这间的中世纪风格不同,是一间现代化中央控制室,一侧墙上有几十张液晶显示屏,监视组人员在屏幕前注意着覆盖斯尼德克尔别墅的摄像头传来的信息。

“巴托利到了多少人?”赫利尔斯问站在房间中央的男子。

“已经确认的非家族成员有最近出现在利兹的百里康屹,还有英文名为杰西的中国男子,他打掉了温室的监视器,杰西是羽人,具体身份不明,”汇报的男子指向其中一个显示屏,看了赫利尔斯一眼,“他不久前出现在利兹,但当时并没有把他当作监察对象。剩下有五人,家长伊凡,夫人沙伊达,”能清楚秘约联盟世界里有名的吸血鬼家族家主夫妇身份对他来说不难,“一个难看的蝙蝠精,还有一个狼妖。”

“还有一个。”赫利尔斯说。

“是俄罗斯籍成员楚科奇的可能性很大,他刚才出现在了中央大厅门口的影像里,但是现在无法观察到,”男子的目光再一次在屏幕上扫视,之前其实已经检查了好几遍,这一次还是一样的结论,他指着其中一个显示器不慌不忙的说:“他从这儿消失的。”

“嗯,”赫利尔斯点点头,关注庄园门口的影像。对坐在最边上的一名男子说,“盖尔,检查外庭军的位置,让卡戎之门保持打开的状态。”

“是。”

这更像一件精心布置的中国风卧室,走进门是圆形的石桌石椅,门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白鹤饮水图,图下有一张条案,两侧摆放靠背椅。右侧和这个小厅用刺绣的绸缎帘子隔开,里面是一张拔步床,小厅左侧房间则有梳妆台,梳妆台靠在窗户边,透过窗户的是她刚才所经过走廊上的灯光。梳妆台对面一个靠着墙的书架,上面摆放着中文版书籍,书架的隔间里居然有一个浅口花盆,清水里种着水仙花,花已经开了,整间房有淡淡的香味。

李山泽知道这是监狱,又觉得不太符合想象。

就像她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些古代民居,除了墙壁的质地是钢铁的。古代的木门在这里是钢铁门,窗纸也取消了,只剩钢铁结构方便向里面观察。门外连一个能最先被想象到的持枪或者其他武器的守卫都没有一个,走廊静悄悄。

钢铁墙壁上刻有纹路,被黄金填充,不是普通用于装饰的黄金纹路,没人会想用草书般的字体装饰一整间屋子的墙壁,这是行云流水的咒术,整间房子都被这黄金的咒文覆盖。

她甚至可以把它念出来。

赫利尔斯想得很周到,用钢铁监狱关住一个普通人类,如果这个普通人类死了,镶着黄金的监狱还可以暂时囚禁灵魂。

这个现代版金屋藏娇的故事有点可怕,但是,“挺人性化的啊。”李山泽自言自语。

就像是一个扩大版的,细微处镂空的保险柜,房间很干净,没有灰尘,还有着,人居住过的痕迹。

进门的桌上一本书摊开着,一支中性笔放在旁边,书上有画线条做了记号,还有赫利尔斯的笔迹,“Clytie”的旁边用中文写着“李山泽”,两个名字的下面画了一副简笔画,一个线条小人站在河边,有树和野草,河水倒映着与线条小人的影子,因为水面微恙,小人的影子有些扭曲。

她是第一次看见以赫利尔斯字迹展现的“李山泽”。四岁的百里摧城“死”于火灾,之后成为李山泽,十三岁那年林虞近和莱昂纳多的里应外合没有彻底成功,但之后李山泽没有改名没有整容,没有另外变成任何人。

躲在家族和谛青山的保护下是为了厚积薄发,是的,很多人都说这个灵童的特殊之处在于,之前的都是被保护者,而她站到了保护者的队列中。

李山泽把赫利尔斯给她包扎伤口用的蓝色绸缎手帕解开丢到石桌上,手帕吸饱了年轻人的热血掉在桌上“啪”的一声响。切断两根手指后的伤口暴露在空气里,她打碎石桌上的茶具,用一块碎片从帘子上割下一块带着完整飞鸟图案的布条,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走向左侧偏室,走进去看着墙上的画卷。

李屏玚死时没超过三十岁,画上的那张脸似乎也把年龄定格在二十岁左右。她一身宫装坐在雕栏玉砌的池边,池里有睡莲,岸上有花树,粉红色的花瓣落在脚边。

画上女子的眉眼没有想象中的凛冽和英气逼人,微微翘起一侧嘴角在笑,仿佛平常也喜欢这样笑,所以面对画师就习惯露出这样柔和的表情,画师将她眼里的恬淡换成了自信,还有年轻女孩的活力。

是李屏玚?还是以某一任灵童为原型的创作?或者只是想象图?

因为受到基因和多任灵童的影响,她们已经不再是一模一样的脸,李山泽长得会更像尹惜川一点。但乍一眼看上去,仍然有一种画中人与画外人对应的感觉。画纸上的人白皙健康,如沐春风,看画的人苍白病态,狼狈不堪。

平阳公主的一生没有现代电视剧青睐的女性宫斗题材,她年纪轻轻嫁给柴绍,有两个儿子,她为自己的家族打下江山做出不输于兄弟们的贡献,后期不被历史记载,最后一次在史书上出现也是被掩盖了事实的去世消息。

巾帼英雄的盛名之下是这样一个微笑着的年轻人。李山泽想象过很多次李屏玚的样子,她通过看书看影视作品了解,即使从未亲眼见过这个出生起就不可逃避的敌人,但是她活在了李山泽的脑海里,就和尹惜川一直活在李山泽的灵魂里一样。

想到这里李山泽吐槽:“李屏玚居然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

认识赫利尔斯的第一天他觉得似曾相识,想来也是一个很自信的人啊,只有那样的自信才游刃有余的玩着这场游戏。除了最开始的那一眼,他之所以愣住,看上去有些失态,是以为画上的人活过来了吧。

画前方有一把太师椅,这个房间居然有两把石椅和四把木椅,因为房间很大所以不显拥挤,梳妆台前也有一把木椅,嗯,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东西都准备好了,就可以大概想象一下里面如果住了一个人的场景。

李山泽的手指在太师椅的椅背上滑过,想象着赫利尔斯坐在这把椅子上看画的样子。是什么心情呢?百里淮承担了杀死莱昂纳多的责任,赫利尔斯在今天之前就知道了真正的凶手是谁,这些天里,每次看见柯莱蒂他的内心又是如何?挣扎吗?想来真有趣。

他没有杀李山泽,只是砍下了两根手指祭奠他的叔叔,他有这个能力杀掉她,但是不得已做出饶其一命的选择。

哈哈,想起他看到暗色血液后得到李山泽“是碎魂者”回答的眼神,多么郁闷,明明是体现他们正义的好时机,血龙计划参与者里这次除掉灵童的是斯尼德克尔家族,那是多大的荣誉?那种透着狠劲而失落的眼神,李山泽现在想起来都高兴,但是又或者,他有没有一点的遗憾?

李山泽看着画,越想越有趣,不由得笑出了声。

“那边有人吗?”有声音从李山泽面前传来。

她的思绪被打断,循声向前走去。“有,而且是个人。”

“人类吗?”少年说。

“你猜啊。”李山泽把手按在画上,迟疑一下,然后揭起画卷。

画后面的墙被挖空,用钢铁组成一个隔断,对面站着一个少年,一个李山泽看了就愣住的少年。她想把这辈子用在男孩身上的“清秀”二字都收回来,连用到白暮身上的也要收回,然后全部用来形容他。

柔软细腻的黑发,皮肤很白,白到隐约透明,颈部的血管就像雪原上缓慢流淌的明净溪流,他的眉眼淡然,像宣纸上简单晕染出的画像,五官中唯有鼻子稍显尖利,看上去像只精灵。他穿着青灰色的棉麻上衣,边襟绣着云纹。同样是清秀,李山泽觉得白暮在他面前都接地气了,李山泽在这个人身上看不到任何的人间烟火气,她想到了飞升的仙人,他们腾云驾雾不悲不喜,这个孩子要是放出去了可会危害人间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少年问,这次说的中文,语气使他显得比看上去的十五六岁更小,但是这句话又显得他似乎认识她。

“说来话长,你呢?”李山泽换用中文,透过小窗户她能看见少年胸部及以上的地方。

“他们把我抓来的,我不知道他们要我做什么,但我知道别人的。”他转头向后方看了一下,李山泽可以看见他的房间也是很切合的古风,但规格比她所在的这间大很多。

“别人,人?”

“不一定是人,只是我用‘人’来代替‘那些活物’,”少年说,“我一直在这个房间,他们会送食物来,也会打扫,但很少和我说话。”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知道,佣人。这是斯尼德克尔庄园,这个家族抓了不少超自然生物,想驯服他们,被驯服的成了佣兵,会住在上面一点,不听话的和刚抓来的被关在这里,以防逃出去。这家的少爷有时候会来这个房间,看看书,给花浇水,他前天还来过一次,他和我说话,说我要有一个新邻居了。”

哦,李山泽想象着赫利尔斯那时的语气,严肃的故弄玄虚的?或者得意的?没注意到少年用的是“少爷”一词。

“你想逃出去吗?”李山泽问,虽然少年看上去清心寡欲,就像谛青山上那些要修仙的人。要说这房间用来闭关是极好的,条件不错,环境清幽,屋里还会养植物,而且少年都说了他们会送食物。

“这里太小了,不自由,但是我每次逃出去都会被他们抓住,我很容易被抓住。”少年说,看着李山泽,李山泽又有点惊讶了,谈着话,她发现眼前的少年比刚见到他的时候高了一点。

她说:“我有点饿。”晚宴上她没吃什么东西,又消耗了体力,现在还能悠闲,因为她确定赫利尔斯知道碎魂者的身份后回去思考要不要杀她的问题了,这种事不能立刻下决定。

“我的晚饭还有,给你端来吧,”少年后退,转身,“听说今天举办了晚宴,我的食物是从制作晚宴的厨房端来的,看你穿的衣服,你应该是客人啊。”

后面的话李山泽没注意听了,少年后退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少年不是“走”的,看不出迈步,他在平移,就像电影里看到的鬼魂飘行的样子,她知道演员拍戏的时候借助了道具,但这个男孩看上去不像那么搞笑的人啊。

很快其余的猜测也不产生了,男孩转过去,他的身体从腰部往下变成一条蛇尾,长长的尾巴表面覆盖细小的青灰色鳞片。人形的上身和蛇尾比例勉强保持了和谐,像一个男版的女娲......就像伏羲。

李山泽活了十九年见过不少超自然生物,可见到蛇妖还是第一次,她没法控制住表情的瞪大了眼睛。

强有力的尾部支撑少年前行,他从厅堂的桌子上端起托盘,转身回来到窗户边,李山泽穿过护栏的间隔去拿托盘里的蛋糕和方口杯。

“手怎么了?”他问。

“断了两根手指呗。”李山泽啃了一大口蛋糕,杯里是芒果汁。“你知道些什么吗?关于这儿的。”

“这是地下宫殿一样的地方,听更早来的人说,比地上庄园别墅的空间要大。关押的囚犯里,听话的能被放出这些房间,也就是成为刚才说的佣兵,始终不听话不愿意成为佣兵的,他们应该没耐心养太久,然后就杀了。”

“好大的‘林中小屋’。”李山泽说。

“什么?”

“一部电影,叫林中小屋,讲了一个秘密组织在底下建了一个类似于基地的东西,也是关了很多超自然生物。”李山泽也不太记得那部电影的内容了。她又说:“那你在房间里,是听话还是不听话?”想起他说逃过好几次,李山泽明白这是个什么地方了,这可是斯尼德克尔家族闻名的原因之一啊。

不久前赫利尔斯带着她先走下一段长长的螺旋楼梯,再接着是走廊,走廊尽头一架电梯,电梯门旁的显示屏上显示电梯所在的楼层,并不是数字,是希腊文的“卡戎”,希腊神话中的那条冥河。

赫利尔斯把电梯升上来,带着李山泽进去,电梯下降了一段时间,李山泽还没有灵敏到能感受电梯的速度,计算了时间只能知道——在距离地面较远的地下。

俩人全程没有说话,尽管应该有很多问题,但并不想说话。

什么地方要建设得远离地面?这是一个监狱,保证他们插翅难逃,保证术法再高深的术士站在庄园里,也难以察觉地下的异样。

“我比较特殊,”少年说,“我是这里唯一的蛇妖,稀有的价值,他们若是抓了第二个,我想我的日子就没有这么好过了。”

李山泽吃掉剩下的蛋糕,“我待会儿就要逃出去,我没有那么容易被捉住。”

少年听此对她微笑了一下,并没有对于李山泽说的话做任何评论。

“谢谢啦,”李山泽向少年示意他提供的食物,“你多大了?”

“我不知道,很长一段时间我呆在密林里的山洞,不知道外面过了多久。”

“你中国来的?”李山泽可不觉得斯尼德克尔家族还有教囚犯中文的闲心。

“对,中国,从明朝灭亡起我就住在大理了,从我房间的窗户可以看见洱海。”

李山泽点点头,“那一定是以人形生活在大理的,为什么现在不了呢?他们用药物使你无法化成人形吗?”

“有人来了。”少年没有回答,他后退,示意李山泽回去。李山泽把酒杯递回去,画摆回原来的地方,然后走到小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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