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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1章 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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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嗡……”

  立刻,酒盏圆圆的底就贴到桌面上飞快的转动起来。

  “啪!”

  一只手伸了过来,按住酒盏。

  “卢大哥,我猜你就在这儿。”

  声音响起,一个黑瘦的少年士子,在方桌对面坐了下来。

  “是小杨啊。”卢阳取过酒壶又往酒盏中斟了一盏,忽的,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才区区一夜不见,你怎瘦了这许多?”

  “卢大哥,”黑瘦少年笑笑,取过筷子,夹住一只鸡腿,放到卢阳身前的小碟中,“急酒伤身,还是要吃些菜为好。”

  “少说这些话,来,先陪我喝上几盏。”

  “卢大哥,又是那个马佛念?”黑瘦少年道。

  卢阳却已扬脖,又灌下了一盏酒。

  “吾家中兄弟三人,小的时候,父母说我形貌平庸,难成大器,吾兄吾弟,皆由父亲延聘名士教导,我却要出来求学。”

  “族中同辈子弟数十人,长辈们背后皆在背后言我形容丑陋,不堪上品,族内有甚好的,也从都来都轮不上我。”

  “父母不爱我……”

  “叔伯兄弟轻我……”

  黑瘦少年静静的听着。

  “如今在这尼山书院里,又是如此,不论辞赋文章,除了这一副相貌,我哪一点比那马佛念稍差?我……”(注:非是杜撰,魏晋南北朝时期确实极重颜值。)

  卢阳咬紧了牙。

  “不甘心。”

  “杨大哥,我有办法能让那马佛念死的无声无息……”倏的,黑瘦少年开口道。

  正午的阳光下,他那张清癯嶙峋的脸上,黑黢黢的眸子里忽然闪出凶光,像极了一匹独狼。

  “你说什么?”

  卢阳举到一半的酒盏落回到桌上。

  “只要没有马佛念,这书院之中……”

  “杨俊!”卢阳压低了声音,一瞬间眸中醉意全失,“你在瞎说些什么,我怨马佛念,是因其不是以才学胜我,胜之不武,君子之争,不趋于利,你怎会想到要害他性命?不对!”

  忽的,卢阳像是又想起了什么。

  “巳时时分,我曾见祝英台手提药包,形色匆匆,草堂有师弟言说是梁山伯在辰时不小心摔断了腿,前日,祝英台为马佛念与我强辩不胜,梁山伯为其出头,今早,梁山伯的腿就断了,小杨,是不是你?”

  黑瘦少年——杨俊,像是微微一愣。

  “兄长说笑了,那只是个意外,怎可能是我……”杨俊道。

  “不是最好,”卢阳直直的盯住杨俊,“小杨我知你有些手段,但在这里的,都是同门师兄弟,纵然有些许龌龊,你也不许……”

  气氛一时压抑。

  “兄长,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我……”杨俊面上有些迟滞,却仍旧强笑道。

  “玩笑过就罢了,”

  卢阳依旧直直的盯住杨俊,直到后者低下了头这才作罢。

  “啪!”

  一锭银子落在桌上。

  “这一锭银子五十两,稍后,你拿去给梁山伯。”

  卢阳道。

  又一阵沉默。

  “是。”

  杨俊低沉答应。

  “小杨,你记住,不论什么时候,我……不许。”

  话毕,卢阳起身扬长而去。

  “卢公子,今天这会就走了。”

  “今日酒兴已无,兴尽则当返。”

  酒肆门口传来卢阳和店家的对话。

  ……

  酒肆中,杨俊慢慢抬起头,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却驱不走阴气,那张脸上依然是寒气密布。

  “杨俊,你幼失怙恃,家境贫寒,虽勉强识得几个字,却无求生存活之手段,险些就饿死在雪地里,是卢大哥救了你一条命,随后又助你游学,知你心慕仙道,又假借酒醉,遗下观想图,借你一观,只可惜啊,你自己不争气,终究还是无缘于道途,如此大恩种种,怎能不报?卢大哥磊落光明之人,自然不屑于那些阴私诡密之事,但你却本就是个阴鸷之人……”

  杨俊低着头,喃喃自语,声不可闻。

  “……马佛念。”

  ……

  夜。

  厢房中,香味弥漫。

  马余援倚靠在床上,看着面前的香炉。一隙青烟袅袅,从香炉中直冲向屋顶,再一下撞得四散开,朦胧的氤氲布满了整个屋舍。

  香是檀香,最能安魂。

  马余援闭上了眼睛,灵与肉一瞬分离,法力流转间,心眼洞开,那平日里肉眼看不见的世界又出现了,平日里只能是这般隔着肉躯窥视,但今夜马余援却不再满足了,心中早就已计较停当,没有丝毫犹豫,动念间,阴魂便脱壳而出。

  冷。

  刹时间四周无处不在,好像都是冷风。

  出窍的阴魂瑟瑟发抖。

  马余援自己看不见,他的阴魂正如水波一样,不停的扭曲。幸好,有檀香。渐渐的,阴魂上的动静平复了下来。

  寒冷的感觉依旧,但却慢慢的开始适应了。

  马余援开始感受,一种极新奇的感觉,脱离了肉身的樊笼,四周围,似乎一下子就灵动了起来。

  马余援看到:主屋里,马佛念躺在床榻上,口里喃喃着一句古语,挨着厨房的小舍里,来福和金柱,一人一头挤在一张床上,金柱睡得不老实,一只腿翘在了来福身上,来福则在无意识的磨着牙。

  更小处,厢房外的院子里,靠近房门的第二块石板下,一只蛐蛐在轻轻的鸣叫,相隔不过三块石板的另一处,一只小蛤蟆正慢慢的将脑袋探出石缝。

  再往外点,贴着西边院墙的那一支槐树杆上,一窝毛毛虫在树缝间纠缠的爬动……

  这一切自然而然的就出现在了感应中,不需要刻意的去发觉。

  天,更远了,地,更大了,便连风都似乎更细了。

  二十丈内,事无巨细……

  恍惚间,马余援竟然产生了一种,就此抛弃掉肉身的谬感,只能是谬感,肉身虽迟滞了感应,却也保护了阴魂,没有肉身,魂便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下一瞬,这念头便被驱散了。

  忽的,心中又是一动,阴魂飘远从床榻到房门足有三四丈的距离,一下就被跨院了。

  魂躯又一阵摇曳。

  马余援吓得赶紧停下,但心中却又多了一丝新奇和兴奋,如今只是魂体不固,待到以后……

  油然间,又一种天地虽然广阔,但却尽可去的的妄念,在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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