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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魔族的黑暗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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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囚禁在罗布拉梭妖魅大本营一处密室里。

  此刻,我是一只身陷囫囵,失去法能与自由的女鬼。

  我必须设法脱身。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我的手足都被黑罗刹锁上了“千魔链”,不要说逃走,便是移动寸步也是极困难的事情。只要我稍微用力,这该死的“千魔链”束缚就会更紧更重。

  密室的门窗,被黑罗刹布了一道法能网,只有她自己,才能解开这道网。

  妖魅们正在享受庆功宴,欢呼声不时传来,更映衬我形单影孑。

  “万能的黑罗刹公主万岁!”

  “伟大的魔族黑暗世界万岁!”

  “乌拉!乌拉!”

  如果塘沽拉高原真被魔族统治,会是多么可怕的场景。

  但此刻,我不再是绿度母,让我一个柔弱的女鬼魂来担忧这些事情,无异于杞人忧天。

  我回想着,在阿修罗幻境中听到的那男人的声音,看到的那一串有我的场景。它们到底意味着什么?

  或许,只有黑罗刹才能解答这些问题。

  但黑罗刹一个晚上也没有来看我。

  我又担心起青卢他们一行人来,他们将老道士的伤治疗好了吗?

  老道士的元神还在我身上,我得出去,将元神归位到他的肉体上,否则即便他的伤好了,也会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变成老年痴呆。

  而我又想到明天中午,他们便会到达日月神山,教授和摩山的阴谋很快就会得逞。我被困此处,非但得不到日月宝镜,还不能保全青卢他们的性命。

  我深深地痛恨起我的无能为力。

  一夜无眠,阿修罗幻境中那男人向我求救的声音,始终像苍蝇一样,在我耳边嗡嗡地着响。

  第二天早上,黑罗刹终于来见我了。

  她卸下一身武装,着了一袭纯黑色长裙来,头上没任何配饰,将一瀑乌黑的长发散披肩上。

  古板凶狠的黑罗刹,竟然展现出了些许女人味。

  她穿过自己设置的能量网,走进了密室。

  这密室在白天,自然也是不透阳光的。

  “昨晚睡得可好?”她竟关心起我的睡眠,岂不不是猫哭耗子?

  我伸了一个懒腰:“这地方舒适暖和,当然好了。”

  “绿度母也会骗人!你脸上黑眼圈如此明显,证明你一夜未眠!”

  “我已经不是绿度母了,我只是一只女鬼。一只女鬼说谎,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黑罗刹竟然没有生气。

  “昨天我们打赌,你输了。”她微笑道,“你答应我找伏魔图的事情,可不许反悔喽。”

  我突然灵机一动,回答道:“我也是一个守信的女鬼。我可以帮你找伏魔图,但这事很难完成。”

  “为什么?”

  “我现在不过是绿度母的轮世元魂。不瞒你说,我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清了。要想找到伏魔图,除非让我的记忆全部恢复!”

  “难道昨天在阿修罗幻境,你的记忆还没被唤醒吗?”

  我反问她:“昨天在幻境看到的那些场景,都和我的记忆有关。”

  黑罗刹正色道:“是的,我用那些场景,推演了你一千年以来每世轮回的情况。”

  “哦,这么说我已经轮回五世了!”

  黑罗刹点头,说道:“如果我的推演没错,你正好轮回五世了。你的第一世轮回,是由那位中土来的和亲公主,塘沽拉王国的王后变成了绿度母;但是,当你从神界叛逃以后,第二世轮回时被打回凡间,成为一位著名的女词人;因你这一世在人间受尽凄苦,却一直向善,故而你的第三世轮回,又变成了一位尊贵的公主。但是,你却迫于父王的旨意,毒死了自己的丈夫,所以第四世轮回到人间,便只能做一位青楼女子,嫁给一位引敌国入侵的卖国贼,被万世唾骂,最后不得不削发为尼,在青灯陪伴下结此生;因为你第四世罪孽太深,你的第五世经历就更为悲惨,嫁给了一个很有学问,却用情不专的渣男。那位渣男屡次出轨后抛弃了你,你便在绝望中自杀了。而那位渣男竟然又娶了你的妹妹为妻。三十年后,当你妹妹无意间发现你的遗书,得知你自杀的真相后,怀着仇恨、愤怒和羞愧之情也自杀了!而你现在的魂魄,便是第五世死后散落在人间的魂魄!你因为要找到自己的身份,迟迟不肯去转世,你的魂魄今年已经在阳界游荡三十五年了,绿度母娘娘,我说得对吗?”

  黑罗刹把将我千年以来的轮世过程娓娓道来,连细节也陈述得如此清楚,正好和阿修罗幻境里的那一幕幕场景吻合。

  可是,她为何对我千年来的经历掌握得如此清楚?即便她对我充满深仇大恨,也不至于如此周祥地弄到这些连我都不知道的绝密档案。

  我激动地问:“幻境中那个向我求救的男子呢?你一定知道他是谁,对不对?”

  黑罗刹微笑着,问答道:“我当然知道他是谁!”

  “请你告诉我,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黑罗刹哈哈大笑,说道:“绿度母娘娘,看来你的记忆在这一千年的时空中真的丢掉了,你连自己灵魂中最刻骨铭心的这个男人也记不得了!可悲啊,真是可悲!”

  我伸出手,顾不得“千魔链”在我发力时的疼痛,我抓着黑罗刹的肩膀,大声道:“你说,你说,他到底是我什么人?他现在哪里去了?”

  黑罗刹把我轻轻推开,叹息道:“绿度母娘娘,你失态了!”

  我的确失态了,像我这般既温柔又有教养,尤其还有这么丰富历史和故事的女人,绝不应该像一个泼妇似的,哀求自己的敌人。但我的内心已经变得焦躁和急不可待!

  仿佛有一个安放在我内心最深最深地方的那个秘密,那个人,即将被唤醒了!

  这究竟是孟婆婆那一碗鸡汤潜移默化地发生了作用,还是我受了黑罗刹幻境的蛊惑?

  黑罗刹的样子非常得意,她似乎很乐意很满足地看见我此刻狼狈的样子。

  像她那样心胸狭隘的女人,又如何不会拿别人的痛苦来做快乐呢?更何况,我还是她的千年宿敌,永世之敌。

  “绿度母娘娘,你还记得两天前的晚上,我们在西坞雪山营地旁溶洞的那次见面吗?”

  “是的,我记得!我以为那只是我的一个梦,原来真的是你将我引进营地了。”

  “哈哈,哈哈哈!”黑罗刹笑得非常开心。

  她曾经的对手绿度母,被她像一只蚂蚱一样玩弄于股掌,这样的机会和快感千年才能有一次。

  “绿度母娘娘,溶洞中对你说过,我在你身上下了一个千年的恶咒!而你一千年来的轮回已经表明,我的诅咒真的很灵验。”

  我愤怒地问:“你究竟给我下的什么诅咒?”

  “我已经答应帮你解除这个诅咒了,前提是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你当年自己手绘的伏魔图。”

  “你现在可以不为了解咒,但是,我必须知道这个咒是什么。”

  “绿度母娘娘,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黑罗刹嘲讽地望着我说,“我已经把你五世轮回的绝密档案都送给你了,这已经是我对你很大的情谊了,你不要得寸进尺,还是想想怎么找到伏魔图吧。”

  即便黑罗刹不愿意说,我亦能猜到那个诅咒肯定和那个男人有关。

  她告诉我五世轮回的经过,无非是想进一步唤醒我的记忆,好让我想起伏魔图藏在哪里。更何况,她提供给我的这些档案,真伪难辨,还有待我进一步的印证。

  假如我得知这个诅咒的真相,很可能反而不会受制于她了。

  她有她的阴谋,我有我的计划。

  我叹了一声,说道:“黑罗刹,现在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让我的记忆完全恢复,你愿意帮我吗?”

  “你说的是什么机会?”

  “就在这两天,有一个叫着日月宝镜的东西会在日月神山我的一处神庙遗址出现,只要我得到这块宝镜,我就能恢复自己的记忆,想起这一千年来的所有事情。”

  黑罗刹沉吟道:“日月宝镜?就是那一块当年你和亲时随时携带的魔镜吗?传说这块魔镜能够看到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如果这些是真的,你的记忆的确很容易恢复。”

  “那你现在就放我走吧,我要自己到日月神山去,找到宝镜。”

  “别急,别急!”黑罗刹笑道,“我已派了灵鹫魔女带着十大修罗前去日月神山,跟踪那个考古队了。一旦宝镜出现,我再带你去也不迟。”

  “除了这事,我还有一件火烧眉毛的急事要办。那位道长的元神还在我这里,你的灵鹫魔女把他打成了重伤,我必须将道长的元神归还到他肉体身上!”

  黑罗刹笑道:“绿度母娘娘,这件事你就更不用着急了。刚才玉面罗刹已经回报了,那位牛鼻子臭道士,昨晚已经在邕拉姆错最好的医院成功手术了,他现在无非就是昏迷几天而已,就权当给他自己休年假喽。”

  原来,黑罗刹对我心底想的什么全都清楚。

  知道老道士暂时没事,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黑罗刹小姐,那接下来你是准备一直把我关在这个小房间吗?”我摇摇头,说道,“这里对一个四处游荡惯了的鬼魂来说,未免太枯燥了吧。”

  黑罗刹笑道:“我怎么会舍得将伟大的绿度母娘娘一直囚禁在这个地方呢?我已经安排好了精彩的行程!我要代表整个魔族邀请绿度母娘娘参观访问,实地考察我们魔族的黑暗世界。”

  “哦,你就不怕这样我把你们的家底全都掌握了吗?”

  “哈哈,你对我们魔族的一切,本就了如指掌!”黑罗刹大笑,“我只不过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你重新找回这方面的记忆而已。当然,与一千年前相比,现在的魔族已经和以前全然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

  “等参观结束,你便自会有不一样的感受了!”黑罗刹微笑道,“数万年来,尽管你们神界和我们魔族从来都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但归根到底,这其实是我们双方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的冲突。只不过,我们魔族一直被你们神界污蔑和丑化,所以才造成了世间的凡人对我们的抗拒!”

  我冷笑不语。

  “我知道你对我的这番观点很不屑!”黑罗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即便是魔,也会有魔性,要坚持妖魅的三观。并非每一个魔族的妖魅都像你们天神和世人理解的那样穷凶极恶,毫无人性。我们魔族同样要为生存而战,为家庭而战,为爱情而战!”

  我接受了黑罗刹的邀请,去参观她一直鼓吹的黑暗世界。

  谁曾想到,我这位被魔族俘虏的绿度母,竟然又摇身一变成了座上宾,开始了对魔族黑暗世界的友好访问。

  这的确是一次不可思议的,非常友好的访问。为了尽显魔族的诚意,黑罗刹甚至解除了我身上的“千魔链”。那些和我有深仇大恨的妖魅们,在整个访问考察的过程中,也暂时抛弃了对我的仇恨,表现出了作为魔族主人的热情好客的性格。

  据魔族官方媒体攰里通讯社最权威的报道:在我们英明伟大的魔族统帅黑罗刹公主的亲切陪同下,绿度母先是访问了魔族的首都黑暗之渊攰里魔都。在结束了参观辉煌神秘的攰里魔宫的行程后,黑罗刹公主还带绿度母重访了一千年前神界和魔界那场史诗级大会战的古战场遗址。主宾双方为大会战中英勇牺牲的英雄们默哀三分钟。绿度母公主代表神界,为当年神界对魔族的屠杀表达了沉痛的歉意,并表示希望神魔两界本着求同存异的精神,携手共建和平稳定的塘沽拉新秩序。黑罗刹公主对绿度母的提议非常赞赏,并重申了魔族始终坚持和平发展的立场。

  结束了对攰里魔都的访问之后,黑罗刹公主又陪同绿度母逐一考察了魔界十大修罗部落的经济建设和军事建设情况。在黑罗刹公主的英明领导下,一千多年以来,魔界每一个修罗部落,在经济建设、文化建设和军事建设方面,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在塘沽拉的极北寒地,当绿度母参观了蚀日修罗战神刚刚竣工的第十八代核能战獒研发基地时,对魔族领先世界的尖端军事力量极为赞赏。黑罗刹公主表示,当前整个魔族除了大搞经济建设,便是将重心放在尖端国防力量的建设上,只要我们拥有了强大的国防力量,一切来犯之敌都是纸老虎。

  当天晚上,黑罗刹公主在山南阙天修罗战神的私人庄园里,为绿度母举行了隆重的欢迎晚宴。晚宴上,黑罗刹公主还向客人介绍了魔族今天的政治体制。黑罗刹公主高兴地说,魔族的民主政治建设已经取得了根本性的突破。一千年前,魔族的权力集中在魔王一个人身上。通过近年来的政治改革,魔族已经成立了元老院。魔族的每个重大决策,必须由元老院进行投票表决。元老院的元老,三年一次大选,由魔族全体妖魅投票选出德高望重的人员担任。

  ......

  这篇严肃冗长的官方报道,倒是将我参观黑暗世界的经过记录得非常详细和生动。只不过,报道中的不失之处比比皆是。例如,在凭吊神魔大会战的古战场时,我根本没有代表神界表达过最沉痛的歉意。再比如,他们根本没有带我去参观极北寒地的秘密军事基地——那个战獒的研发中心。

  但无论如何,这一天的参观考察,让我对黑罗刹领导的黑暗世界有了一个完整的世界观。

  虽然魔族的十大修罗部落对黑罗刹十分拥护,但大多数身份普通的妖魅,都排斥所谓的“黑暗世界复辟圣战”,毕竟,不管是神,是人,还是妖,喜欢穷兵黩武的都是少数的利益分子。

  在山南的一个荒僻的村子里,我遇到了一位老妖婆,她竟然是魔界暗器第一高手桑塬魔女的母亲。

  这位年迈的母亲,被流放到这里整整一百年了

  她被流放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桑塬魔女一直反对黑罗刹积极扩充军备。

  “我女儿原本和黑罗刹公主是结拜姐妹,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亲姐妹。”桑塬魔女的母亲叹息道,“我女儿对公主也非常忠诚,为了魔界的繁荣稳定不计得失地付出,立下了赫赫的功劳。但是,就因为她反对战争,反对公主的复辟黑暗世界的圣战野心,与公主渐行渐远。后来,公主竟然视她为眼中钉。一百年前,她和公主在元老院激烈争吵。公主一怒之下,便将她囚禁在黑暗之渊。我们整个桑塬家族的成员,全部被从魔都流放到这个荒凉的地方。一百年过去了,我身边的亲人病的病,死的死,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了。而我女儿是生是死,我亦无从得知。”

  这位母亲痛哭失声,说道:“我现在苟延残喘,就是为了想活着,能够知道桑塬的消息,能够与她再见上一面!”

  她竟然扑通一声给我跪下,不停地磕头:“我知道你是天神,是大慈大悲普渡众生的绿度母娘娘。我祈求娘娘你能够帮我找到女儿的下落。如果有一天你见到她,便将我家这个祖传的法器交给她!”

  桑塬的母亲颤巍巍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绿色的盒子。她打开盒子,递给我。

  盒子里面是一个汤勺状的铁质法器。看起来一点也不起眼,很难想象它竟然是一件威力无穷的法器。

  “这件法器名为戦逯,是我们桑塬家族亿万年前的一位先祖打造的。我女儿知道驾驭戦逯的口诀。只要它有了这个宝贝,将来便能够抵挡黑罗刹公主的伤害,求得自保!”

  作为魔界的宿敌,我竟然被一位魔界的母亲如此信任,我十分感动,将戦逯小心翼翼地收好,向她保证,我一定会带她找到桑塬,亲手将他们家的祖传之宝交给她。

  这,或许是我考察魔界黑暗世界最有意义的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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