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风波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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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是在拜巴哈昂阿之地,惊闻太皇太后得病,才匆匆赶回的,他头上尚带着汗珠,风尘仆仆,跪在太皇太后脚边,眼底满是血丝,“皇太太?”

  太皇太后摸了摸他的脸颊,将他面上的汗珠擦去,“再怎么急,你也是皇帝,怎么这样失态呢?”

  皇帝见她精神尚好,便松了一口气,“孙儿担心您。”

  太皇太后微笑,“到哀家吃药的时辰了,苏麻喇姑,你去取哀家的药来,皇帝伺候哀家喝药,如何?”

  皇帝自然应是,接过苏麻手中的药碗,喂到太皇太后嘴边。待一碗药喝尽了,她眯眼看向灵璧,“你还不走吗?”

  皇帝看着她眼中那点冷厉无情的光,便觉得心头一阵不安,他出声喝止灵璧,转而温声对太皇太后道:“皇太太,德妃哪里得罪了您?孙儿代她向您赔罪,只是您这是要发落她去哪儿呢?”

  太皇太后冷声,语气之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嫌恶,“德妃飞扬跋扈,不懂规矩,全然忘了祖宗家训,哀家发落她去畅春园静思己过,待想明白了,再回宫来。”

  皇帝忙屈膝跪下,“皇太太,德妃便纵有千般不是,那也是因她急痛迷心之过,还请您看在她往日的好处上,留她在宫里吧,否则……”

  以她的牛心左性,恐怕这辈子都不愿意回紫禁城来了。

  太皇太后瞥了灵璧一眼,对皇帝道:“你若是再为她求情,哀家就夺了她德妃、德嫔的宝册金印,将她贬为庶人,发落出宫去。”

  皇帝错愕,睁大了眼睛看向太皇太后,却只见她冷漠执拗的侧脸,便知此事已无力转圜,他看向跪在一边的灵璧,“德妃,你……你有何话说?”

  灵璧道:“太皇太后如何处置,奴才皆都依从,这便带人离宫,临别三拜,惟愿太皇太后凤体长安,再无病痛。”

  皇帝看着她拜了三拜,而后起身退去,没有分一个眼神给自己,那样绝情的姿态,竟是恨到如此地步,他苦笑一声,“如此也好,孙儿是帝王,是天子,想要什么没有,何必执着于一个刺头,而放弃了身边的三春锦绣呢?”

  太皇太后挥了挥手,“你也出去,哀家好多了,身边有伺候的人,皇帝回乾清宫去吧,出巡两月,前朝积攒的事务不少,不必在哀家这里虚耗光阴。”见皇帝张了张嘴,她索性躺下,“出去!哀家不要你们伺候,听不懂吗?”

  太皇太后毕竟是历经三朝、曾经掌握着至高无上权柄的女人,这一声极具威势,皇帝只得依言退下。

  苏麻喇姑送了皇帝出门,端了一碗枇杷膏进去,舀了一勺给太皇太后吃,“觉得哀家无情?”她睨了苏麻一眼。

  苏麻喇姑笑道:“太皇太后无情吗?奴才觉得太皇太后是最有情、最懂情的人。”

  太皇太后冷哼,“什么意思?你又看穿了?”

  苏麻喇姑将她嘴角的残留擦去,“德妃娘娘囿于痛苦,所作所为皆不是一个妃嫔该有的样子,皇上一时拿明珠没法子,两个人再这么纠缠下去,指不定闹出什么事端,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还不如彼此远着些,或许离得远了,倒能念其彼此好的模样,或许等德妃娘娘想明白了,或许等皇上处置了明珠,两个人和好如初,不是皆大欢喜吗?”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劈手将手边的茶杯打碎,“瞧,东西打碎了,你再怎么去弥补,也还是会有裂缝留下,和好如初?能不这样见天的吵闹,就算不错了。”

  说走便走,灵璧命茯苓、阿葵等收拾了衣衫,茯苓见她拿的都是大毛的衣裳、又拿上了胤祚的画像,心下便有了几分料定,“主子,咱们总还会再回来的,这才初秋,便要拿上冬天的衣裳了吗?”

  灵璧将挂在佛龛处的画像卷起,小心翼翼地收好,道:“回来做什么?这紫禁城繁华热闹、争斗杀戮,是她们的事了,不是我的。”

  青筠道:“那主子要不要带些细软过去?”

  灵璧一怔,良久才道:“全都带上吧,我这几年也攒下些银钱,往后不能过账的、花钱的地方不少……能不用宫中的使费,便不用吧。”

  秋风萧瑟、秋草枯黄,灵璧留下了阿葵、曼冬、元冬等人,只带着茯苓、青筠、福慧出宫去,临上马车之前,她终是忍不住回顾,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是如此熟悉,可此时看来,不过是一个精美的鸟笼,四四方方的天、一板一眼的地,困锁一生,还会吃人,吃了那个曾经活泼的喜哥、吃了健康的胤祚。

  她走到车厢内,抱着胤祚的画像坐定,再无留恋。

  灵璧出宫的消息是在次日一早传遍后宫,惠妃最是个消息灵通的,她走进景仁宫,“眼下德妃失爱于皇上面前、又失幸于太皇太后面前,被赶出了宫去,娘娘若想行事,我便细细筹谋,娘娘以为如何?”

  贵妃抚着隆起的小腹,“德妃与本宫姐姐之死有极大的干系,本宫自然不能放过她,只是你几次栽在德妃手上,确有把握对付她吗?”

  惠妃道:“若是平时,我自然没有把握,只是此时德妃丧子,正是不智不明之时,她又触怒了皇上和太皇太后,无人保护她,想对付她,十拿九稳。”

  贵妃将手中的茶杯盖子放回原处,叮的一声脆响,“眼下德妃离宫,一时半刻回不来,却该如何施展呢?”

  惠妃掩唇一笑,“正是不在宫中才好施为呢。”

  灵璧既入了畅春园去,便如同从前一般住在瑞景轩,从前春日观花、夏日临渔、秋日赏枫、冬日堆雪的快活日子扑面而来,将心头的郁结驱散。青筠将近于枯萎的菊花采下,看向灵璧,“娘娘,这花都谢了,你要这个做什么呢?”

  灵璧扬了扬手中的书,“屈子云,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这花落了也是白撂了,可惜得紧,倒不如制成点心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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