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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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云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时天朗气清,徐徐江风缭绕飘入,掀起轻盈的海蓝色纱帘。

  浑浑噩噩的抬手看表,才发现已经下午一点。

  昌云睡眼迷蒙,起身没多久又仰靠在椅背上醒神。天光把没睁眼的世界照的天青透亮,昌云转转眼珠,又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各路意识逐渐清晰,昌云又做一组深呼吸,浊气把混沌带走,人这才彻底清醒。

  吉遥来过了。

  昌云赤着脚站起来,开始叠在自己身上发现的,来自吉遥房间的蓝色暗格空调薄被。

  沙发旁边的矮桌上放了一杯豆浆和几只包子,两只蒸的两只煎的,此刻晾了太久,即便是炎热的夏天也没能留住它们身上的热气。昌云拿起豆浆喝了口,咂了咂嘴,水放少了,浆水太稠,不过没有加糖,细节好评。

  吉遥的小温暖,总是要经过一场风雨,才能像彩虹般羞答答的现一回身。

  昌云把叠好的被子搭在手臂上,又弯腰端起包子,拿起豆浆,然后走出房门。

  把包子统统放入保鲜盒塞冰箱,准备留着当晚饭;豆浆打的太稠,去客厅兑了点纯净水,也喝完了,顺手洗掉杯子。环顾一番厨房,看得出忙活完早饭的某人也难得收拾了残局,连豆浆机都被清洗的干干净净,昌云心里好笑,想象着吉遥清早在这空间中或手忙脚乱的模样。

  昌云在屋里转悠,又收拾了些零零散散的家务,这才回房间收拾自己。

  昨晚没卸妆,好在她只是涂了层隔离,除了嘴唇上的口红过了一夜已经发干发黏,其他地方,看起来还不错。

  于是卸妆,沐浴,敷面膜,护肤,换装。忙活完快下午三点,昌云穿着绿格镶边的荷叶领家居服,神清气爽的歪倒在床上。

  然而就在这倒下去的一秒钟里,一只小巧的苏绣手包安静的划过了她的视野。

  “……!!”

  她一跃而起,双手撑在床沿,盯着那只莫名出现在自己桌上的手包,瞬间魂飞天外。

  真是它!?它它它――它怎么进来的?

  打开一看:身份证、银行卡、口红、钥匙串,全都在全都在。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昌云立马抓过手机给吉遥打电话。

  “喂?”

  “喂!吉子,我的包回来了!”

  “……我知道啊。”吉遥无语:“我拿进去的。”

  昌云喜笑颜开,问:“你从哪弄到的?是不是有人给送到店里了呀?”

  “不是,有个男人送到家来的。”

  “……”

  吉遥工作了一天,累的脖子都直不起来,她举着电话原地扭脖子,话从胸口憋出来,显得有些无力:“你睡太死了,人敲半天门你都没听见。我回去的时候人都已经把东西搁门口放着准备走了。”

  昌云第一反应就是厉讼。

  他又回来过?还她包?为什么这就还回来?连一个让她去找他登门道歉的机会都不给?

  ……

  他想跟她两清。

  这个结论一出来,昌云心里所有的开心都灰飞烟灭了。

  昌云正襟危坐,问:“你碰见他了?”

  “嗯,我还让人进屋坐了会儿。”

  “――他进来了?!”昌云一听浑身都滚了个机灵:“他他他,他看见我――”睡在沙发上不修边幅的傻样了?!

  “嗯……昌云。”吉遥喊她一声,人靠在椅子上抬头看天花板,忽然勾唇一笑,问她:“情债吧?”

  她回忆着昨晚温润如玉的男人。

  他在门前犹豫不止的样子,他在知道昌云睡着后松了口气的样子,他站在书房门前安静沉默的样子,他远远的看着她……哀伤痛惜的样子。

  吉遥不懂什么叫喜欢。

  认识昌云以来,她活泼热烈的喜欢过很多男人,无一短暂绚烂,甚至从不开始,终结于她一个午觉,甚至一个转身。她以为,这大概就是喜欢,昙花一般,热烈的绽放,随即凋谢。

  可那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他身上流露出的气息,沉甸、湿重,带有经年累月的温柔,也有时过境迁的失落。

  昌云哎哟一声,崩溃的跳到床上对空气拳打脚踢:“我过会儿找他去!”她忽然说。

  吉遥一愣:“你知道是谁?”

  “嗯,我就知道我包落他车上了!我过会儿登门拜谢去。”

  “什么鬼,你说那是那个什么讼?”

  “厉讼,厉讼厉讼,来跟我一起念三声――”

  “停停停,你说那是厉讼?”吉遥拧眉:“不对啊,我之前没见过他啊!”

  “说什么呢颠三倒四的,你昨晚不就见到了吗?哎哟,瞧这事儿办的,你们俩的第一次见面着实太过草率,等以后有机会我在家做几个菜再介绍你们好好认识认识。”

  吉遥表达能力不大好,昌云话又太快,一着急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急得直挠头,试图能矫正一下昌云错误的理解:“你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我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男人是我之前见过的,可我没见过厉讼啊,所以昨晚的男人怎么能是厉讼呢?”

  昌云懒得理她:“吉子,就你那点记忆库存你能记得谁?欧美明星在你眼里都跟批量生产的布娃娃似的一个脸,你这会儿还跟我扯上印象了?得了得了,我自己处理,你好好上班,昂!”

  吉遥垂死挣扎:“我真见过他!”

  “哦对了,早上豆浆还不错,谢谢我可爱动人的大吉子!”

  “我——”

  昌云挂了。

  吉遥差点一口气没憋过来,她对着手机沉默两秒,随即负气一扔:算了,你自生自灭吧。那人能是厉讼,从此——算了。

  她撇撇嘴,没人怼连发誓都不好玩。

  昌云动作很快,防晒是一早就做好的,大夏天也懒得化妆,随意换了套休闲服便出了门。不过这次也长了记性,出门前首先检查钥匙有没有装兜,确定一切妥当后才悠悠哒哒的掏出手机,一脸静默温和。

  她打给厉讼。

  电梯里的信号不太稳定,能听见手机里呲呲啦啦的电流声。电梯刚好到负一层,电话接通了。

  “喂?”

  “厉讼,我是昌云。”

  “嗯,我知道。”

  “你昨晚来找过我?”

  “嗯。”

  “昨天忙到很晚,我睡着了。”

  “嗯。”

  厉讼那头很吵,昌云听出他语气中的沉闷,犹豫了下,问:“你现在不方便?”

  “我在家。”顿了会儿,厉讼简短解释:“家里来了几个朋友。”

  “哦。”

  沉默了会儿,厉讼低声问:“你要来吗?”

  昌云眼睛一亮,直点头:“好啊!”

  “……”

  厉讼觉得,她就等着自己这句呢话。

  昌云兴高采烈的发动车子,问的无缝衔接:“你家地址发我,我现在过来。”

  “你怎么来?”

  “开车啊。”

  开车?你车钥匙不是丢了吗?厉讼心里奇怪,刚要问,钱瑭坐客厅里喊他:“二哥!酒还有没?!”

  厉讼捂着手机应了声,这会儿才想起来提醒她:“钱塘也在这呢。”

  昌云笑一声,无所谓到:“我又不找他,他在不在跟我没关系。”

  “好。”厉讼说:“快到了给我电话,我去小区门口接你,里面没停车位。”

  “嗯。”

  厉讼总觉得昌云听着有点亢奋,他迟疑了会儿,提醒:“你路上慢点。”

  “放心放心,地址发来啊,挂了。”

  “你——”

  手机里已经忙音,厉讼住嘴,默默看了会儿手机,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儿。

  像冒着水汽的土灶上打翻了一盆陈醋,像过江的索道年久失修停在半空,像冰封的河流再看不见水底游来游去的鱼。

  昌云。

  如果每个人都会在人间遇见一场劫难,我想,我已经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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