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铁血亦难抵柔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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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容姑娘换来的……

只有卫义敢这般直接点击主子的忌讳之处。

容缓离开时,还使他与胡州残部有了一场交锋。那样的临别赠礼,也只有她给得出。

羿清曾想过,她用那样的方式作别,是笃定他会取胜,故而为他制造了一个彻底歼灭胡州残部的机会吧?而或者,她并不在意他是输是赢,她只是为了脱身离开,然后在离开前赠他一记终生之痛。

然而,即使没有这样的赠礼,只是“她”,已是足够大的痛楚。

卫义说,现在的一切,都是用失去她换来的,“她”是他的代价。当葛野之战的消息传来,容缓与容华间的各种,在人们的各种想象之下,遍传四方,他更加确信,这个代价,他无法挽回。

既然已经付出了那样的代价,他就须把握付出代价后的一切。

“将传令官带进本帅大帐,本帅有话需要他带给赵监军。”

*

赵颖慧身在安城。

赵锃将女儿召回,是为了说几句父女间的心中语。

谈话之地,不是大厅,不是花厅,而是城主府后院的涵心舍内。这一处,原是赵锃嫡妻的住处,其妻逝后空置至今,专供这对父女凭吊逝者所用。如今,特地选在此处,其意不言自明。

“慧儿,你是我和你母亲的骄傲,这一点,在你母亲在世时,我们不止一次地因此欣慰。但是,你母亲也曾多番担心,会不会因为她没有为赵家生下一个嫡子,连累你不能过一个女子应有的生活,让你担负起本不该由你担负的责任。”端坐在曾经常坐的正位宝椅上,赵锃声语悠悠,准备来一番语重心长。

赵颖慧走在室内,触摸着房间的一切,唇角噙含着素日难现的柔软笑意,道:“娘在离开时也曾对颖慧说过那样的话,但颖慧也告诉过娘:过一个女子应有的生活的女子,这世间不知凡几,但过颖慧这样生活的女子,世上却仅有我一个。只是这样的一个事实,一切便都值得。因为那个必须担负起的责任,使颖慧不必像那千人一面的闺秀女子一般仰男人鼻息而活,足矣。”

这等话,赵锃从女儿口中也听过不止一次,但今日要说的主旨却并非如此。他略加掂掇,道:“你如今已为人妇,有些话本应该是在你大婚之前对你说的。”

赵颖慧闪身坐在父亲对面,道:“爹把女儿唤到这处,为得不就是说一些心里话?女儿今日放下所有杂务,只为聆听父亲教诲,敬请父亲大人道来。”

“关于羿清……”赵锃面色略显凝重,“你了解多少?”

“嗯?”赵颖慧微怔,笑道,“爹会有此一问,难道因为您对羿清有了更多的了解?”

这……可以这么说。此前,只当那个少年家道中落,投奔无门,在做过了一番简调的家世调查之后便收为己用。其后把他作为女儿夫婿的第一人选,除了其相貌才干足以匹配,也是看在其孤身一人无家世可以依傍,惟有依附于赵氏而活,婚后定然能够全力辅佐女儿保住安州这块土地。

但,近来得到那些讯息与迹象,显然表明这个已经成为自家女婿的少年不满于只做一个辅佐者。为了加以压制与警示,他数度驳回了羿清挥戈奉州的请告,可是,左右也是做了几十年的一地藩主,心中极是明白:一个人的野心一旦萌芽,除非连根挖出,否则即使重石相压,也难扼其成长之势。

“羿清投奔为父时,为父看他文韬武略皆属不俗,因爱才之心,遂收在麾下派以一些军中杂务。后来,他武功精进,学识进益,在军中比武中崭露头角,为父遂渐委以重用,无论事务大小,他俱能做得妥帖得当。为父只当他勤学苦练,是个懂得上进的少年,却从未想过,如果没有名师从旁指点,他如何有那样显著的提升?”

赵颖慧忖了忖:“他身边的霍拓与卫义,前者为文,后者为武,想来是得那两人传授。”

“为父其时也是这样想的,自然从未放在心上。但如今仔细想来,霍拓其人的学识才干,远不及如今羿清所具备的。而卫义的武功套路,并不包括沙场上的冲锋陷阵。”

“羿清天资与勤务兼备,自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赵颖慧起身,向父亲一揖,“爹放心,女儿既为安州城主的长女,自会护住安州。如今我虽已与羿清成亲,也断不会让安州赵氏易姓为羿。”

赵锃叹了一口气:“为父担心得并非仅是如此,而是……而是慧儿你。”

“我?”赵颖慧朗笑,“父亲担心女儿什么?”

是呢,这个女儿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让自己担心的,可仔细想来,这何尝又不是最需要担心的?赵锃只恨醒觉略晚,重声道:“你对羿清是有情的吧?”

“什……”赵颖慧面色一窒。

“虽然你在父亲面前也好,在羿清面前也好,惯常的表现都是你为安州而嫁,但为父对自己的女儿多少也了解几分的,你不会嫁给不能得你欣赏令你崇拜的男子。但羿清对那个容缓的痴迷,为父曾经亲眼目睹。为父身为男人,自是明白男人的心思,一个男人对于曾经那般爱过的女子,即使有一日劳燕分飞甚而易情别恋,也难以抹煞她在心中的分量。”

赵颖慧微微点了点头:“女儿……明白。”

“尤其,他又是用情最深的时候与容缓分开,心中的执着更会加倍。他那样想着容缓一日,就有一日看不到慧儿的好。为父不想慧儿因为一个‘情’字失去了判断与警醒,不能及时察觉危机的到来。”赵锃掩面一叹,“换言之,你对羿清的防心,太弱了。”

赵颖慧双眉一锁,下意识即欲否认,但话到嘴边,居然难以理直气壮。

涵心院内,种着几棵白桦,风声徐徐拂过,带来叶声窸窣,恰如慈母的低语。

她心旌摇动,心臆难平。

如此的女儿,此前从未见过。赵锃忧心更盛:“慧儿若能保持清醒,不难察觉羿清的些许变化,为父如今尚能替你防着,倘若有一日为父不能再为慧儿计量……”

“爹说这等话做什么?”赵颖慧决计不想在亡母的寝居内听到父亲这等不吉的声词,蓦对起身,神色恢复了平素的自信与坚定,“父亲放心,女儿无论何时,都断不会为情所困,做出有损赵氏荣耀与安州利益的事。羿清倘若能够安心为安州冲锋陷阵,我自当他为夫君,与他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如果他心怀异心,女儿断不会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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