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芊芊，起床了，再不起就要迟到咯。”叶芊芊在睡梦中被吵醒，有些懊恼地挠了挠眼睛，嘟着下唇晃荡着小短腿下了床。出了房门，习惯性的左转进入洗手间洗漱，实在太困了，她闭着眼睛凭借惯性刷牙洗脸。
“哟，我们家小公主还没睡醒呢。”叶予出差许久，昨晚刚回来。看见自己女儿傻愣愣刷牙的样子，觉得好笑，拍了拍她的脑袋。
芊芊满嘴的泡沫，抬了抬眼，嘟囔着喊了声：“爸爸早。”说罢，又眯着眼睛，没精打采的刷牙。约莫一分钟后，她周身打了寒颤，猛地睁开眼睛，看了眼镜中的自己，难以置信的揉了好几次眼睛，又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直到小臂通红，疼得快要流泪才送了手。她端起水杯，大口的咕噜咕噜漱口，顾不得擦脸，往客厅跑去。
客厅里，孙碧华正从厨房一碗碗得往外端着小米粥，叶予捧着本原文书坐在餐桌边，左手握着一杯豆浆。他喜欢温热的甜浆，一年四季，只要他在家，妈妈都会为他煮上一碗豆浆，撒进去细细的糖粒。
叮咚，叮咚。是门铃的声音。
“芊芊，去开个门。”孙碧华看着平底锅上的煎饼，挪不开身，拉扯着嗓门，在厨房里吩咐女儿。可叶芊芊傻傻的，笔直的站在客厅中央，眼睛红红的，实在挪不开步。叮咚，叮咚，叮咚，门铃一直在响，叶予抬眼看了眼呆掉的女儿，瞄了眼厨房里快要爆发的老婆，伸了个懒腰，主动开了门。
“哟。若言来了。”
“叶叔叔早。”隔着叶予的背影，叶芊芊可以看见约莫三分之一的顾若言和他手里大大的纸袋。“我妈妈从英国回来，带了些东西让我送过来。”
孙碧华听到了声响，两只手端着煎饼从厨房里出来和他打招呼。
“是若言啊。每次都托你妈妈带护肤品，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叶阿姨，我妈喜欢购物，买这些东西很方便的。”
孙碧华接过纸袋，交给叶予去卧室放好。招呼顾若言进屋来吃早餐：“没吃早餐吧，快进来吃点。阿姨给你倒杯豆浆，不放糖。”
“好，谢谢阿姨。”顾若言一面脱鞋一面往前走，绕过餐桌，抬手揉叶芊芊的脑袋：“傻丫头，早上好。”
“顾若言……哥哥，若言……哥哥。”
叶芊芊重复着呼唤他的名字，顾若言有些疑惑，蹲下身子与她平视，这才发现她眼眶红红的，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侧身望了眼厨房，担心是孙碧华一大早教训她，压低了声音说：“快去换衣服，我送你去学校。”说着双手一伸，把芊芊原地转了个圈，往卧室里推。
她穿着校服出门，临走时，孙碧华把打包好的早饭交给她，还是训斥了两句：“明天早10分钟起床！天天赖床，迟得连早饭都来不及吃了，还要麻烦若言送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没关系的阿姨，顺路而已。我们走了。”顾若言拉着一直傻愣愣的芊芊火速逃离火山口，一路上，这个平时叽叽喳喳的小姑娘难得的沉默，他以为这是到了生理期，情绪有些反常，也不多打扰，安静的做个司机。下车时，芊芊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顾若言重新启动车子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丫头连早饭也忘了拿。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很好，前一夜似乎下了雨，地上有浅浅的水洼，学生、车辆来来往往会溅起细碎的水珠，空气中还有水分蒸发带来的泥土气息，类似青草的香气。潮水般的人群中，芊芊一眼就看见了他，大大的NIKE书包斜斜得搭在肩上，整个人靠在校门旁的矮墙上，似乎在等着谁。她发现他的下一秒，如同心电感应，他也抬起了头，额前的碎发有些遮挡，但是芊芊还是看见了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眼睛，和那个永远在相遇的第一瞬间向她展开的，全世界最最灿烂的笑容。那颗金色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不，闪闪发光的不是那颗牙齿。闪闪发光的是这个少年。这个少年，原来就该是这么璀璨的存在。
“芊芊，你怎么傻站在这儿呀。”叶芊芊的左手臂被牵动，侧脸看去，是何雪挽着她的小臂，她笑得很甜。“我妈妈今天做了好吃的寿司哦，快去班上，我们一起吃。”
“傻丫头，你的早饭。”一道身影笼罩而来，是顾若言的温热的手在揉着她的头顶。她转过身，一直冷峻的气场此刻别样温柔，左手拎着纸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原来是这样啊。”叶芊芊轻声呢喃。
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泪如雨下。这个世界里，即便她泪如雨下，所有人仍然都笑得好美，好温柔，好灿烂。所以这个世界，原来还是一个梦境啊。
叶芊芊努力在眼泪中展出一个笑容，帮何雪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轻轻松开了她挽着的手。没有理会早饭，她努力踮起脚尖伸长手臂，环住顾若言的颈脖，在他的耳边轻轻说着，谢谢你，鼻翼细嗅，仿佛还能闻见若言哥哥身上冷冷的香气。她在眼泪中转身，她一步步走向那个闪闪发光的少年，一步步，却一步快过一步，最终以奔跑的姿态朝向那个少年。
“金灿，你好吗？”因为运动，芊芊有些微喘。她的手悬在半空想要触摸这张熟悉的脸庞，却又害怕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我很好啊。芊芊，你呢？”少年握住半空中的手指，引领着它放在自己脸上。不是阳光为少年镀上光芒，而是少年的温暖点亮了这个虚空的世界。
“我不好。灿灿，对不起，我不好，对不起。”叶芊芊止不住眼泪，止不住道歉，这些年，她想与这个少年说的何止千言万语。可她实在无能为力，只能重复着这些。对不起，因为我不好才会让你经历那些。对不起，你牺牲了所有，我却还是过得不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梦里的金灿，脸上永远是那样热烈的笑容，一如当年般青春张扬。他伸出手，温柔擦掉她脸上的眼泪。“不好也没有关系，我等你，我们一起就好了。”
没关系。她一直在等一个男孩跟她说一句没关系。即便只是在梦里，也足以让她泣不成声。叶芊芊哽咽着，已经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只能拼命的点头，回答他：“好。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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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若言走后宋亦儒挪到病床旁确认叶燃的状况，她没有一点要醒来的样子，脸色绯红看着娇羞可摸上去已经是烫手的程度。宋亦儒大惊之下按下呼叫铃，医护人员赶来的过程中他一直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喊她的名字。
该死的顾若言，人来了一趟，她的病没有好反而更重了。宋亦儒盛怒之下恨不得现在追出去手撕了他。
可刚刚离开的顾若言不知道这一切，他坐在车里，闭着眼睛把头埋在方向盘上，脑海里还有芊芊的影子。刚刚她躺在病床上，他和她说了那么多，突然看见芊芊微微张口，似乎在说些什么，他把耳朵靠近。叶芊芊因为高烧昏迷，如今处于极度缺水的状态。嗓音喑哑艰涩而且极其低沉，如同童话中的巫婆。
“我在这里。”顾若言一直守在病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芊芊，我在这里。”
“若言哥哥，你不要难过，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巧克力。”她神志未清，说的话有些糊涂，可顾若言却明白了。
他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可他回忆起了那一场过去。
那年他12岁，还是个非常爱吃甜食的孩子，为此，蛀掉了一颗牙。言晴知道后发了很大的脾气，下了死命令不许他吃甜食，家里所有的巧克力或丢或送，一颗都没有留下。他为此伤心了很久。可12岁的男孩已经很要面子，犟着嘴，不肯低头。
那一年，叶芊芊7岁，不管顾若言如何嫌弃，永远是隔着20米便会高喊着若言哥哥，然后来势汹汹的冲上来的讨人厌的小女孩。
那一天，她一样圆滚滚的冲上来，抬着圆圆的脸，砸吧着圆圆的嘴，不顾顾若言的冷漠，圆圆的眼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然后伸出圆圆的手掌，拿出一颗巧克力。他皱着眉，看着那颗长得肥肥的，很像便便的巧克力。那是好时牌的巧克力，是顾若言最不喜欢的牌子，可在当时来说已是价值不菲，他知道叶家与自己家不同，这东西叶芊芊以前可宝贝着呢。
此刻她的表情谨慎中带着认真，焦虑中透着果敢。她蓝色公主裙外斜挎着粉色的小象包，一颗，一颗，一颗，又一颗，仿佛源源不断的向外投射着屎豆豆形状的巧克力。她把巧克力塞进顾若言裤子的口袋里，很快，两个小小的口袋已经再塞不下一颗多的了。她望了望小象包，圆圆的眼珠又在眼眶里滚来滚去，突然笑了，好像是在为自己的聪慧鼓掌。她拿出巧克力，撕开金色的糖纸，踮起脚，还是有些不够高，所以跳了起来，企图将它塞进顾若言的嘴里。
盛夏的N城，一个能够在柏油马路上烤熟鸡蛋的城市。屎蛋蛋模样的巧克力被残忍的撕开外衣后化了芊芊满手，糊了顾若言一嘴，与偶尔归家的言晴撞了满怀。
“阿姨，是我逼若言哥哥吃的。”圆圆的女孩，站在圆圆的骄阳之下，张开短肥的手臂，挡在一直皱着眉头的少年身前，如是说道。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顾若言花着脸，低着头，想到了才学到的这句诗。
后来，顾若言戒了甜食，所有人都以为是他不喜欢，只有这个女孩，吃巧克力的时候永远会留下一颗，那一颗，她要留给若言哥哥。
顾若言低着头，眼泪砸下来，落在膝上，被黑色的西裤吸收，很快没有踪迹。
芊芊，我不能不难过。芊芊，那段过去，没有你的过去，要走过去，太难了。所以，我绝不会让这个现在，再变成那样的过去。
叶芊芊，等你醒过来，这个世界，便不能再把你抢走。谁也不行。宋亦儒不行，金灿……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