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 第二百二十八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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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夜

祁景一惊:“为什么?”

阿勒古说:“我们族人有一个特殊的节日,叫登天节。每年登天节的时候,金鸾都要作为圣物出场,接受所有人的跪拜和祝福。可那个白泽居然把金鸾杀光了...”

他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那个久远的疑问再次回到了祁景的脑海中,为什么江隐要杀掉金鸾?

他们继续上路,又走了整一个白天黑夜,才再翻过一座小山后,看到了人的影子。大片的梯田像黄色的锦缎和绿茸茸的毯子一样铺展向远方,山光水色中,劳作的人们只是蚂蚁般的点缀。

再往远处看,就是一个高高的寨门,门后盘旋的山坳和层叠的梯田间,坐落着一座又一座炊烟袅袅的房屋。

这就是万古寨了。

阿勒古停下了脚步,伫立良久,眼中泛起了泪光。

“距离我上一次站在这里,已经十年了。这里一点也没有变,和我离开时一样美。”

寨门口坐着几个汉子,穿着和阿勒古一样的衣服,警惕的朝他们看过来。祁景注意到,寨门的不远处还有一座瞭望的角楼,那上面也有人在向这边张望。

一个皮肤棕黑,浓眉大眼的后生站了起来,走过来问:“你们是谁?怎么过来的?”

阿勒古刚要开口:“我们....”却忽然停住了,瞪大眼睛盯着这后生,惊喜道:“桑铎,是我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那叫桑铎的后生愣了一下,仔仔细细看了他一会,一拍脑门:“阿勒古?”

阿勒古用力的点点头,桑铎一把抱住他,激动道:“好久不见了,老朋友!”

两人的眼眶都红了,桑铎说:“自从你走了之后,我一直很想你...真没想到,我们还有能再见的一天....”

他的声音哽咽了。

阿勒古擦了把眼角的泪花:“我们进去说。”

桑铎点了点头,回头对那几个汉子说:“让他进去,你们别声张。”

他像是这群年轻人的头,很有话语权的样子,没有人反驳,就让开了路,放他们进去了。

桑铎注意到了祁景,但也没多问,只皱眉道:“你这身打扮不行的,一看就是外乡人。”

他脱**上的羊皮褂,给祁景套上,又在地上抓了两把土,直往祁景脸上糊去,祁景差点吃了一嘴土,挡了一挡道:“这是干什么?”

桑铎道:“不这样,怎么办?”他的汉语听起来还有点生硬,“你装成麦陇佬,才能混进去。”

祁景悄声问阿勒古:“麦垄佬是什么?”

阿勒古道:“就是你们说的流浪汉、乞丐。”

祁景一噎,只好自己也拿了把土往脸上糊,一番打扮后,就见他衣衫褴褛,面色土黄,头发乱得鸡窝一般,说不出的狼狈和憔悴。祁景心生悲凉,他好好一个大帅哥,现在再给个拐棍和瓷碗就可以直接开工了。

桑铎却还不满意:“这双眼睛不好。不要看人,不要和人对视,要佝偻着走路,走起来要摇摇晃晃,喝醉了酒一样,才像样。”

祁景心想,早知道,要江隐教他几招好了。这种骗人的把戏,没人比他更擅长,偏偏还把他一颗心都骗走了。

这里的建筑风格以木头为主,多是四角支起来的土楼,顶棚斜斜的罩下来,不存雨水,又能遮阳,但道路显得也较为狭窄。鲜花还是处处都有的,最令祁景惊讶的是,路上居然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鸟兽动物,一步一步的踱着,姿态闲适,同这里的居民一样怡然自得。

阿勒古把他的头按下去:“不要到处乱看。”

忽然,一声呼唤传来:“桑铎!”

祁景低着头,就见一抹漂亮的藏蓝色百褶裙出现在了视线里,来人显然是个女子,穿着短褂和长裙,声音嘹亮清脆,一听就知的泼辣:“这是谁?哦!又是一个麦陇佬!我刚打发走了一个!这些人就知道趁农忙打秋风!”

她用汉语和祁景听不懂的语言掺杂着说了叽里咕噜一大堆,桑铎好不容易打断了她:“阿月拉,你少说点话吧,我耳朵都要聋了!”

阿月拉噗嗤一笑:“我是替你抱不平呢!”

“不过给他几口剩饭,值什么。你啊,快去找你的情郎去吧!”

阿月拉羞红了脸,佯怒的骂了他几句,就急急的跑开了。

桑铎悄悄的对阿勒古说:“阿月拉和勒丘看对眼了,每天不见一面,心里就像有小爪子在挠...啧啧。”

祁景有一点不太明白:“这些麦陇佬,遇上了就一定要给饭吃吗?这里还有什么说头不成?”

阿勒古道:“还真有。在万古寨里,地位最高的人就是神婆,神婆不分男女,从小孩子的时候就要选出来,经过很多考验,最终只有一个人能成为神婆,剩下的都要被流放。传说中,被流放的人兜兜转转,总会回到家乡,因此也有一种说法...麦陇佬就是当初那些孩子。他们多多少少都有点通神的能力,我们也必须尊敬和善待他们。”

桑铎撇撇嘴:“话是这什么说,谁知道有多少懒汉顶着这个名头当麦陇佬,成日间游手好闲,只管讨饭吃。”

他们此时已经走到了一幢小楼前,有个人影在不远处踌躇不前,对面胖胖的女人面露难色,和他僵持着。

桑铎远远的招呼:“阿娘!怎么了?”

女人看到他,松了一口气:“他又来了....”

桑铎一看那畏畏缩缩的人,就变了脸色,胸膛起伏了好几下,才说:“怎么又是你?你要找吃的,也找别家去,我阿娘好心给你一口饭,倒赖上我们了!”

那人蓬头垢面,身材瘦小佝偻,穿的衣服脏的看不出颜色了,好像还是冬天的装扮,手里攥着一根拐棍,一条腿蹭着地晃荡着,好像是瘸了。

他身上还有一股又臭又馊的味儿,寻常人见到了,都要掩鼻而走,一眼都不想多看。

那人说了几句话,用的是本地的语言,桑铎还是很生气的样子,又不敢发作。这麦陇佬神神叨叨的,万一真有点本事给得罪了,怕是要遭报复。

胖胖的女人叹了口气:“算了,我去拿一些水和干粮,你吃了就走吧。”

那人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女人回到屋里,端了一碗水和一大块馕似的干粮,那麦陇佬抢过来,连吞带咽的吃了,噎得直梗脖子,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女人有点不忍:“慢点,慢点吃。”

祁景悄悄问:“她是桑铎的娘吗?”

阿勒古摇摇头:“桑铎和我都是孤儿,被村里的人养大的...她是阿诗玛大娘,对我们很好,和亲娘没两样。我们对尊敬的女人,也会叫阿娘。”

桑铎很反感这位打秋风的麦陇佬:“我们进屋去吧。”

祁景嗯了一声,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出声,谁知就这一声,那正捧着饼子不停咽的人猛地抬起了头,直直的盯着祁景,连嚼都忘嚼了。

阿勒古和桑铎都警觉了起来,祁景是外乡人,难道被看出来了?

桑铎推了他一下:“你看什么?”

那人忽然惊天动地的咳嗽了起来,不断抚着胸口,好不容易把剩下的干粮顺下去了,才伸出脏的看不出色的爪子,一把抓住了祁景的手臂:“咳咳...祁景!祁景!”

祁景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全身都僵直了,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又脏又臭的流浪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勒古和桑铎都要扯开他:“你这个疯子,臭乞丐!滚开!”

麦陇佬急了,四下看了看,手蘸着碗里剩下的水,往脸上抹了两把,直直的看着祁景:“...是我,是我啊!我,瞿清白!”

祁景这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推开阿勒古和桑铎,两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肩膀,手下的骨头真硌人:“小白....”

瞿清白一下子咧开嘴笑了。

他的脸颊都凹陷下去,不复圆润,一笑起来,却还是以往的样子,灵动狡黠,憨态可掬:“...我可算见着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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