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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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助的萧河突然心生绝望,苦楚的笑了一声,双目之中泪盈满眶,豆大的泪珠沿着面颊滴落到湖泊之水上。

萧河听到了极为轻盈的滴水声,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声音清幽至极,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而后,那滴滴答答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也不知道为何,本该是对于这种声音极为恐惧的萧河,此时像是感知到了某种极为陌生却又极为熟悉的存在,这种气息,让他迫切的想要靠近,想要躲进那种气息的怀抱之中。就像是一个未曾出生的婴儿,躲在母亲的胎盘之中的时候,才是最安心最舒适的时候。

说到底,萧河终归不过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孩子罢了。他经历过无数的苦楚,看到过所有人的白眼,吃过最难吃的泔水,喝过最难喝的污水,遭受过许多人的毒打,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危机。他始终都是一个人,默默承认,而后咬着牙度过去。

他其实并不想这样,此生若能得幸福安稳,谁又愿颠沛流离?

若然背后真的能够有一个依靠,萧河又怎会愿意一个人经历这些苦楚?

而便是在这个时候,那道此时的萧河又渴望又畏惧的气息,终于来到了他的背后,而后,轻轻抱住了他。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萧河身形一颤,双目之中瞬间泪流不止。

那在身后环抱着他的,其实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给过他生命的人。

无需要任何言语赘述,萧河便已经知道了,那个人,就是他的母亲。

萧河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近乎贪婪的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温存。过往十六年的时间当中,过早的经受过人经冷暖的萧河,曾经在无数个日日夜夜当中,梦见这样的一副画面,但是尚且不过短短片刻时间,萧河便是在梦中哭成了泪人,而后苏醒了过来,一切烟消云散。

萧河强忍着眼中的泪,不让其流出来,不敢哭,不敢笑,不敢想,不敢动,只是身形僵硬着,默默的感受着那种说不清道不明,但偏偏就是极为安心,且同时又有些心慌的感觉。

你在梦中,我不愿醒来。

萧河悲喜交集,轻声对自己说道:“不能哭,一哭就醒了,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身后的那个人听到这句话,身形顿时一颤,而后,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轻声抽泣出声。冰凉的泪珠,顺着她的脸,滑落到了萧河的脸上,而后落在他的掌心之中。萧河垂下头,瞪大眼睛凝视着掌心之中的泪珠,近乎不可置信的想要回头,想要看看身后的那个人。

这一切,原来竟是这样的真实,真实的都不像是梦。

可是就在要转身的那一刻,萧河的身形却是僵住了。泪流满面的他,丝毫不敢回头,他生怕一回头,所有的一切,便都要再次消失,空欢喜一场。

他只想要,只想要这短暂的温存,只想要这心安和心慌的感觉,能够持续的更长一些,能够让他知道,自己曾经也拥有过来自母亲的怀抱。哪怕只是多一刻都是好的,他拼命的,尽心竭力的想要将这种感觉牢记在心中,即便是自己醒过来,也绝对忘不了。

而便是在这个时候,那背后的人,终于停止了抽泣,双手却环抱的更加用力,颤抖着声音轻声说道:“孩子,对不起——”

萧河身形顿时一僵,双眼瞪得滚大。

“孩子,十六年了,我终于见到你了——”

萧河如遭雷击,双目之中泪珠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滴滴的砸落下来,落在了那脚下的潭水之中,滴滴答答,声音清晰可闻。

“是,是你吗?”萧河颤抖着声音,轻声说道。

“是我。”

萧河闻言,苦涩一笑,他深呼吸了口气,紧紧闭上眼睛,默默对自己说道:“就回头一次,哪怕只是能够看他一眼,我萧河死也无憾了。”

背后的人,轻轻抬起手搁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轻声说道:“是我,我一直都在。”

萧河再也控制不住,霍然回过头去。

……

……

萧河阖上双目,几乎不敢睁开眼睛,生怕只要看上一眼,所有的一切便都彻底消失了。可是即便是闭上眼睛,依旧能够感觉到眼前存在着一个身影,始终都不曾消失过,萧河心中惊喜万分,连忙睁开双眼,而后,他便看到了,那个身着紫袍,有着倾国倾城容颜的潮汐月。

萧河连忙抬起手,不敢置信的狠狠掐在自己的脸上,很痛很痛,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这一切都不是梦,眼前的这个人,的确是真实存在着的。

萧河只感到心中极为快活,在眼见到眼前这个人之后,只觉得这一十六年一来所受到的所有的苦楚,都不值得一提了。他仰起头,大声嘶吼了一声,而后伸出双臂,紧紧地将眼前的这个人抱住,一股心酸喜悦之意萦绕整个心头,轻声喃喃:“是你吗,母亲?”

潮汐月泪光盈盈,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却像是个孩子一般,将头整个埋在脖颈之上的儿子,目光之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采,只觉得万千言语,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喃喃道:“傻孩子。”

……

……

而此时,身在纵横棋盘之外,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萧河,双目之中,竟是缓缓流淌出两行泪来,唇齿阖辟,轻声念了一句:“母亲。”

坐在巨辇之上的长公主,在适才红衣蟒袍宗秦客将潮汐月身上的所有封印尽数斩断之时,便是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尽管此前这两人言语之时全凭意念,长公主丝毫感知不到,但是她却知晓,这被封印在北冥大泽湖之底的紫衣女子,便是前朝长公主潮汐月,同样也是这静海王府十世子萧河的生身母亲。

此时,在眼见到潮汐月甫一挣脱封印,便是没有丝毫停留,仅存在世间的最后一缕残魂便是直接进入萧河的身体之时,长公主面色微微变化,而直到看到那本以为必死无疑的萧河突然又有了生命迹象,眼中含泪的一幕,长公主不知为何,只觉得心中有些酸楚,一种异样的情绪,瞬间萦绕整个心头。

她转过身,看着不知何时就站在一旁的宗秦客,刚要出声言语,却听到后者喃喃说道:“十六年了,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也是最后一次,此番过后,阴阳永隔,便再无相见之时了——”

长公主闻言,起初眼里空空的,后来竟掉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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