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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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柔拼命地想要抓住萧长意的手,但是在这漫天大雪中,萧长意却松开了她的手。裴柔看着自己雪白柔滑细腻的手上,因为萧长意撕扯时候太过用力,显现出几道红痕。鲜红刺目,像是在雪中盛开的几多红梅。

萧长意在清醒的时候,从来不会这么对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千娇百宠,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送到她的面前来。

但是,萧长意醉了,会在风雪中和她撕扯,怒骂,严寒冷冽的不像是她熟悉和喜欢的那个人。

萧长意从来不会把这一面暴露在她的面前。

“深深,你什么都不明白。”

萧长意最后一次,终于挣脱了她的手。裴柔的长发在风中完全被吹起来,他看着萧长意跌跌撞撞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们两个人,一个一身玄色,黑若漆墨,一个一身雪白,飘若仙子。

两个人如同太极上的黑白,渐行渐远。

裴柔在巨大的震惊中,同样跌跌撞撞的从九州清晏另一个人门快速的逃亡。她获悉了年轻的新帝心中最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将会在未来的几年,乃至几十年里,影响整个朝堂和天下的格局。

这是一个萧长意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秘密。

时至今夕,这位年轻的新帝,并不如他自己所认为的那样厌恶顾深深。甚至,在他的内心的最深处,只有顾深深一个人的位置。他的喜怒哀思乐,他的荣耀和不堪,他的愤怒和欲望,都只对着顾深深一个人表露出来过。

只有面对着顾深深,他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这是萧长意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事实。哪怕是在宿醉失去了意识中,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还是顾深深。

不是萧顾氏,不是顾氏,不是顾深深。是含情脉脉,欲语还休,饱含着他自己求而不得无限委屈的:

深深。

裴柔只觉得头痛欲裂,眼泪在寒风中被吹散,脸上火辣辣的疼着。但是在号呼的北风中,她竟然哭不出声音。

顾深深沉在温水中,呼吸逐渐被淹没,意识逐渐的被消解掉。

这一生,就到此为止吧,她的一生已经再也经不起更多的爱恨纠缠了。她只想忘记萧长意,忘记顾家,也忘记她自己。

好累,好累,疲乏从心底起,四肢不再有感知。

就在世界离她远去的时候,顾深深只觉得好像有一双手,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久违的温暖像是一束薪火,在心头点燃。

梵音如海,慰藉千疮百孔的灵魂。

当顾深深醒过来的时候,一身素衣,盘膝坐在一张蒲团上,四面点着长明灯。面前有个年轻清秀的和尚,一袭灰褐色麻布僧衣,一领红色的袈裟,正在闭目诵经。

和尚的额间,点了一点红色的朱砂痣,越发的清秀起来,有一种超然物外,气质脱尘的难以言说的神秘的貌美。

他的脸上,既没有沧桑,也没有稚嫩。

“你是谁?”顾深深沙哑道,周身酸痛难以启齿,戒备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和尚。

“小僧护国寺心尘。”和尚双手合十,从地上站起来,对顾深深行礼道,“小僧是太极道人至交好友。”

“撒谎。”顾深深瑟缩了一下,立刻否定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失主何出此言。”心尘并不生气。

“太极道人如今已经年过九旬,你如何是他的至交好友?况且。护国寺的高僧,以心、解、行、证、悟五言排行。如今主持、执院已然是悟字辈,证字辈为长老,行字辈的方丈行远已经不问世事,解字辈早已作古。

你说上心下尘,法号心尘,不是在蒙骗我吗?”顾深深坐在蒲团上,脸上脂粉不染,如同一朵出水芙蓉,缓缓盛开。

心尘只是微笑的看着她,有一种洞穿古今的惊艳。时间像是在这一瞬间被完全静止了,许久,他才对顾深深道:

“佛前有花,名优昙花,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开花,弹指即谢,刹那芳华。凡人所能抓住的,不过只是刹那芳华。”

顾深深垂首不语。

她这株花,已经谢了。

“请问大师想和我说什么。”顾深深已经失去了机锋暗藏的耐心。

“纵使疾风起,人生不言弃。”心尘依旧在打机锋,但是在看到顾深深依然一脸的疑惑,这才明说道:

“芸芸众生,生生不息。困苦艰难,玉汝于成。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顾深深脸上的表情由淡漠到震惊,然后到怀疑。她看了看玻璃窗内的日晷,日光刻线划过了立春。

本朝初年改农耕记年法,以巨石刻表盘分四季十二月,以金针立于原点,影随日光而动,分秒不差。

时间,确乎已经从骤雨冰凉的深秋,过了严冬,转瞬之间就到了立春。顾深深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两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一个新生的生命显露出痕迹。

但是她身上所焕发出的新的生机,确乎是有新的生命在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她端起来一杯水,都能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眼角眉梢,多了几分神采。

生机。

“我昏睡了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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