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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探东宫,遇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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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的话,太子殿下这些时日倒也是勤勉,极少有过失。”于至宁双手拢拳,恭敬答道。
日色下垂,霞光分割两片苍穹,自窗棱攀爬而上,由牖隙中入了几缕。偶有倦鸟寻归来处,啁啾呖呖声自耳过,又跃上屋梁飞往远方,摹出无色线条。
李世民正正端坐于前,面色早已平静如斯,大手覆于两股之上,目光是落在于至宁处。
“你道他近日勤勉,何以见得?”
金丝绣线的驳影,迎霞彩五道,空中漂浮的尘埃,却叫人瞧不真切面容,更教隐喻心内万句难言。
“微臣与太子授课之时,每每提问,他皆答的出。”
苍音出声,如带着鸟雀振翅飞时的扇动,却也是极轻的呼鸣。
本就是耳顺之年,已不在朝中任职,只是做着些教授太子功课的闲散事。
忽然又添了一句:“若要说有何不妥,唯一可说的便是太子常神思浮游,瞧着窗外好半天。”
李世民声线极低,仿若刻意压了一般, “爱卿可听到过一些传言?”
“微臣常于东宫侍立,极少出内殿,倒也不曾听过。”于至宁恭敬答道,躬身瞧着座上之人。
“也是,你若真的知道,怕是早就来言了。纵你不来,孔爱卿也是会道的。”
声浮梁尘,随意慢道,寻的是一方安逸,总也带着些息事宁人之感。
本就是些帝王家事,又岂可外道,群臣若是不知,何来多此一举,只当尽力湮没于口齿相传中。
于至宁倒也不曾多问,他深知伴君身侧,如与虎相顾,可怕的紧。不该言的事,从不多道一句。
只微微躬身,恭敬亦如方才,玄色立殿中,如山峰蔚然而立。
殿外清风打枯枝,划开窗上的影;鸟雀振臂飞,呼啦邕邕声不闻。
李世民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已是无事,于爱卿可先离开,看这天也不早了,再不走,可就走不得了。”
于至宁躬身道:“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李世民摆手以示意,接着就见于至宁往后退去,只至离的远了,方才转身消失在屏风之后,木门推开的声儿,夹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殿内炉中的烟雾已不再向外飘散,只晕得芸香沉水化开室内寂然,撩拨着心头烦扰。
暮色将近,烛影摇曳亮了满堂,李世民至此方休,执狼毫蘸朱砂,批阅道道折子。
此皆无话,且看第二日上朝时分。
宝座之上是天下之主、万民之尊,金殿冥迷,漾波荡影,钟鼓将停,霞光渐退是与日让位。
底下臣子目色交波,不知藏匿了何种心思。
一朝之上无甚大事可报,只浅浅论了几句各地管理上的问题,李世民目光瞟向太子处,看不到面上有其它意味。
再无事可奏,王德行至前方道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众臣山呼万岁之后,也就离了太极殿中,至于是去往何处,也就不得而知。总归是有些结党营私之辈,寻往那茶馆酒肆密谋商谈,此皆后话。
如今说那太子,刚一进了承乾殿,将蟒服轮换作青衫,这便唤来了称心,与之谈心倾诉心中寸缕不平。
眼见着已是午时将近,竟留着称心同席用膳,同太子妃都极少,想来是看重的紧。
下午时分,于至宁又来与他授课,因着昨日李世民的问话,他今日特意多盯了太子几刻,也未发现何种不妥,反倒惹得太子不悦,他赶忙挑起话头。
“今日学习《尚书》中的五子之歌,不知殿下可有预习?”
“民可近,不可下,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此句乃精辟,道的便是那以民为本。”
太子起身手执尚书,说尽了心中所感,面色平平,眉川无波。
于至宁欣慰点头,他便也就坐下了,此间皆是讲述这些道理。
捱过了长长的教化,一天也就过得快了不少,炉烟半袅香微瘦,过了黄昏后。
满室之中只皆他一人,未免伶俜有余,只见太子又招来了称心。
只见他发髻未挽,只随意插了一支墨簪,白锦绸缎袍衫罩其身,窄袂之上银丝绣玉兰,更加刻眼。
躬身行礼道:“称心见过殿下。”
太子于上座,手肘衬在案上,头部靠在上面,眼眸微阖,只随意摆手说了这句。
“本宫今日烦闷的紧,称心你可否为我弹奏一曲。”
“自是可以,太子的请求,称心无论如何都是会办到的。”
说着就去拿琴,端正坐下之后,便开始抚琴弄音,指尖轻起,一弦一音,唱的竟是楚曲。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州,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中舟。”
琴音渺渺,缓声出口,虽是男音,但亦有女儿家的柔情,仿若是自己心之所感。
称心弹奏了几回复,只见外面已然是霞光轮换弯弯新月,几个小星相与话。
晚风有丝丝微凉,入得内殿融入了琴音之中;灯影烛红,映出了殿中人的姿。
“捐余玦兮江中,遗余佩兮醴浦。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唱得尽兴处,忽听外面声响。
“陛下到。”声音尖细,却如霹雳雷声,震得弹琴之人一阵颤抖,竟是音绝弦断。
赶忙从座上起身,想要往后逃去,却发现已然是来不及。
太子听得此言,微阖的双眸猛的一睁,从座上弹了起来,一转头却发现一抹明黄的身影,俨然是李世民。
他赶忙绕过案几,却是膝碰到了了方桌,痛得他差点呲牙,但终究是忍了下来。
“儿臣拜见父皇。”躬身行礼,极为恭敬,天晓得他心里此刻是有多么慌乱,已是起伏不定,乱跳不已。
称心在身后不知该作何表现,手也不知道往何处摆。
李世民目光落在称心身上,星目藏着寒石冰柱,面色也十分不悦。
盯得称心一阵胆寒,面上显露惊慌的神情,已有薄汗自里而出,颤颤悠悠的样恍若风一吹就会倒。
良久李世民才将头转回太子处,带着重音道:“免礼吧。”
太子这才直起身子,内里之慌丝毫不减,只在面上维持平静。
心中却是很奇怪李世民为何会半夜前来,想以前都未曾这个时间来过。
“承乾此处倒是热闹的紧,笙歌弹曲确是颇有雅兴。”
李世民出声意味颇深,面容之上的冷凝却已然不见,换之的是一抹诡异的笑,不时瞟一眼称心,吓得他一阵胆寒。
太子藏于青衫绿袖中的两手已是隐隐约约出了薄汗,极力压制心内的惊慌,使之不显于面上,出声竟能做到不急不躁。
“父皇,儿臣只是想舒缓一下白日的疲惫,并不做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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