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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 少奶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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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梵尘当然没什么旖旎的心思。身边坐着冯嫚跟身边坐着助理,对他来说没什么差别。

他一直在想,究竟要怎样对诺晴开口讲这件事,还是,继续隐瞒,直到那个孩子胎死腹中,她不得不去面对这个真相?

三天没有联系她,今天早上也只发了消息告诉她今天回国。厉梵尘完全不敢听她的声音。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的过错,却要沈诺晴用自己的一生来买单,这实在太残酷了。

厉梵尘闭上眼,不愿再想。一个念头却突然生来出来,在他脑海里浮浮沉沉。

如果……如果他放手……

他的爱情,和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诺晴会选择哪一个?

听着冯嫚在身边窸窸窣窣的动作,厉梵尘突然想起她的话''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这是所有女人的天性吧!天生的母性嘛''。

他何苦把这样的难题交给诺晴来选择呢?他怎么舍得去为难她呢?

该做选择的,应该是他。而不是他的诺晴。

可是,真的要放手吗?他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女人,他和她缔结了婚姻誓言,发誓要照顾她一辈子,放开她的手,和挖走他的心有什么两样?

他是不是应该自私一点?也许,相对于孩子,诺晴更愿意要他的爱情呢?

一路的旅程,厉梵尘都心事重重。冯嫚很聪明,尽量找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请教厉梵尘,摆出一副谦虚好学,积极上进的模样,倒叫厉梵尘不好再冷脸不理。

虽然厉梵尘的态度冷淡,但她问的问题,只要有营养一点的,厉梵尘还是回答了。冯嫚心里窃喜不已。跟有风度的男人相处就是舒服,哪怕他不耐烦,也不会表现出来。不然她还真怕自己的自尊心支撑不住。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让三人都有些疲惫,助理早安排人过来接机,三人上了车,厉梵尘开口道:''先送冯小姐。''

冯嫚没有搬家,还住在厉梵尘公寓的附近。当初为了接近厉梵尘搬到那里,哪怕从来没有在周围碰到过厉梵尘,她却没有再搬走。

冯嫚下车之后。车内彻底陷入了沉默。之前有她刻意扯些话题说笑,空气倒没有这么凝固。助理只盼着车开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厉梵尘住得最远,送走助理,最后一个送他回家。

厉梵尘看着窗外的景色,夜已经深了,山路并不好走,想必司机也是悬着一颗心吧。厉梵尘苦笑一下,特意选了这样的时间回来,就是不想让诺晴去接机。

他没有办法面对她,面对他们的孩子。

旁边座位上一条亮晶晶的小东西闯入厉梵尘的眼帘,他拿起来一看,是一根细细的手链,尾端上坠着一个小小的金球,上面刻了个S,这是冯嫚的东西。

车正好开到厉家了,司机已经下车拿起后备箱里的行李,厉梵尘皱皱眉,顺手将手链扔进行李袋旁边的小口袋里。明天让助理还给冯嫚吧。

……

厉家大宅仍然灯火通明,见车开进来了,佣人喜滋滋地去跟沈诺晴通风报信:''少奶奶,少爷回来了!''

''回来了?''沈诺晴激动得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别大半个月,说不想他是假的。

厉梵尘穿一件黑色薄风衣,面上不见风尘,眉宇间却有挥之不去的郁色。

沈诺晴笑吟吟地走过去:''倦鸟归巢啦?累了吧?我叫周妈准备了热汤,你先喝一碗?''

看着妻子笑靥如花,厉梵尘心中涌起一阵难过,勉强笑道:''不是让你早点睡吗?这么晚睡,对豆豆不好。''

话出口之后,厉梵尘自己愣住了。何其自然的一句对豆豆不好,内心深处,他还是不肯接受豆豆已经停止发育的事实吗?他的豆豆,有90%的可能,根本就挺不到足月分娩!

他还在幻想什么?

''偶尔一次嘛!豆豆会体谅的。爸爸妈妈恩爱,孩子才会幸福嘛!我们豆豆很好命哦!''沈诺晴跟厉梵尘撒娇,推着他去洗手。

我们豆豆很好命……厉梵尘的嘴角颤抖一下,逃也似地奔进洗手间。

王妈提着行李袋往卧房走,行李袋被沙发角磕了一下,一个倾斜,侧袋里的手链掉了出来。

少爷行李袋里的,又是手链,这肯定是少奶奶的东西了。正好沈诺晴走过来,王妈没多想,举着手链递给沈诺晴:''少奶奶,您的手链吧?刚才从袋子里掉出来了。您收好。''

手链?沈诺晴接过来,脸色一下子变了。

不,这不是她的手链。纤细的银色手链,一看就是年轻女孩子戴的。这不是她的。

为什么,它会出现在厉梵尘的行李袋里?

尾端的金球上,一个小小的F跃入眼帘,F,是那个女孩的名字的缩写?她是谁?厉梵尘在美国逗留大半个月,一直和她在一起?

沈诺晴捏紧手链,又倏然松开,将它还给王妈:''放回去吧。我暂时用不着。''

王妈有点奇怪,但还是顺从地将手链放回了原处。

厉梵尘洗完手,脱掉风衣,一身素净的浅灰衬衣,深灰长裤,长身玉立,玉树临风。

沈诺晴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丈夫,突然发现他瘦了。厉梵尘憔悴了。他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倦色和沉郁。

刚才只顾着高兴,她竟然没有发现。

沈诺晴站在原地,尽量保持着脸上的笑容。

厉梵尘也远远地看着她。他的小妻子,穿着淡青的裙子,白皙娇艳,腰身窈窕,根本看不出将近六个月的身孕。

腹中那个孩子,是一团无知无觉的血肉。给她虚幻的期待,给她虚幻的幸福。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厉梵尘不忍心再看,他移开目光,尽量让自己保持笑容:''你陪我再吃一点?''

沈诺晴继续微笑,眸子却垂了下来。他没有过来牵她的手……这时她才想起来,刚才进门的时候,他也没有给她拥抱,他的喜悦那么浅,那么淡,她竟然没有注意到。

她迟钝得现在才发现,他看她的第一眼,那眼神不是欢喜,而是愧疚。

在美国的那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他感到愧疚?

沈诺晴不敢想。不愿想。她笑着点点头:''好啊。''

二人对坐,安静地喝汤。千言万语堵在心头,沈诺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手链的事,要不要质问他?也许是个误会呢?沈诺晴几乎已经开口了,可触到厉梵尘的眼神,她退缩了。

厉梵尘根本没有看她,他埋头喝汤,似乎那汤真是无上的美味,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不想和她说话,他根本不想和她交谈。

以前的厉梵尘,不是这样的。只要和她在一起,他的眼神就会一直跟着她的身影。这样的冷淡回避,是从来没有的。

如果是以前,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质问,可他现在的态度,让她没有办法开口。

沈诺晴心头一痛,防御般地开始找话题:''后天要去产检了,你陪我去吗?''

厉梵尘手中的勺子一抖,汤汁洒在了雪白的桌布上。

''产检……''他低声重复了一遍。沈诺晴等着他的回答。

他却沉默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沈诺晴才听见他问自己:''诺晴,这个孩子,对你是不是很重要?''

他没有抬头,他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他到底在躲避什么?他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诺晴的心仿佛沉入了冰湖,冷得彻骨,她短促地一笑:''这不是废话吗?你说这个孩子对我重不重要?''

厉梵尘不敢抬头,他听出了沈诺晴语气里的质疑和不满。是啊,他问的什么傻话啊。这个孩子,对她当然重要,她那么期待她的到来。

厉梵尘放下手中的汤勺,歉意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对不起,我的问题太愚蠢了。''

沈诺晴没有说话,她看着厉梵尘,看着他低着头完全不敢和自己对视,看着他唇角那抹歉疚的微笑,看着他放下汤勺又拿起,看着他的无措和失常。

不过是20天的分离而已,她和他,却一下子隔了千山万水。

他有心事,而他不想和她分享。

不能分享的心事,会是什么呢?沈诺晴眼前浮现出那条细细的银色手链,尾端的小金球上,F的笔画如此袅娜。

不,不会的,他是厉梵尘啊,他是她最信任最亲爱的人,他不会做这种事的,他和她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一步,他怎么会舍得这样对她?

沈诺晴鼓起勇气,竭力微笑:''梵尘,你怎么会想起问这种问题?''

平淡的一句问话,却让厉梵尘被烫了一下似的猛的抬起眼睛。

他盯着她的眼睛,探究的神色让沈诺晴的心倏然抽紧。

沈诺晴凝视着他,想看清他的眼神。她的嘴唇失了血色,下颚因紧张绷出了刚硬的弧线。

厉梵尘心口一痛,他倏地站起身,几步跨到桌子对面,用力抱紧沈诺晴。

她薄薄的肩胛骨让他鼻子发酸。他怎么就忘了,他的诺晴是一个多么敏锐的女孩,这样的问题,一定让她担心了,害怕了吧?

厉梵尘抱得太用力,沈诺晴有些担心地推推他:''梵尘,别压着豆豆……''

他的拥抱,充满了悲伤的气息,让她的心落到了谷底。

远行归来的丈夫,给她的拥抱不是热情的,快乐的,而是悲伤的,歉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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