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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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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像一场噩梦,瞬间坍塌,变成触目惊心。

  地动山裂,瞬间灰尘漫天,一瞬间,哭声、哀嚎声。

  沈钢看白芷手上的血:“白芷,伤在了哪里?我看看……”他很担心白芷。

  白芷抓住他的衣服:“我们会不会……回不去了。”

  白芷也受伤了,她一直不敢相信这是地震,宁愿相信这只是在做梦,强撑着并不表现出来,只是咬牙忍着。

  沈钢见白芷面色如纸,白色T恤汩汩往外涌着血,竟然是受了重伤。

  “我的手机在哪里?打电话……”沈钢说。

  “不知道在哪?”

  “我看看……”

  “不会有事的,你还有舒儿,老天爷不可能对你这么不公平,你还没有享受幸福。”沈钢一直安慰白芷。

  “没有找到手机,我们只能等死,谁知道我们在这……”

  沈钢紧紧抱着白芷,那样子像是陷阱里的困兽一般,眼中闪着骇人的光芒。

  “我怕……真的怕了沈钢。”

  “傻瓜,不说傻话……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在没有舒儿的时候,以前她看到新闻报到飞机失事和地震事件,就想着要是她在当场就好了,她烂命一条让她出事好了,让其他人活下来。

  可是现在有舒儿,她不能有一点意外,她还要看着舒儿一天天长大,一天天进步……

  她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微一动弹,牵动伤口,不禁“哎哟”了一声。

  “很痛,我知道你很痛……伤成这样谁都痛。”

  她见他神色温柔关切,眼角都乌青了,轻声说:“没事,我还要回去见舒儿,她等着妈妈……”

  沈钢见她奄奄一息,呼吸已经微弱不可闻。仿佛倦怠到了极处,连说话都没有力气。

  “白芷,白芷……”沈钢不停的叫着,害怕她睡着了……

  “我……我……”白芷只说了两个字就生了倦意。

  风沙吹动周围一切,她的脸上沾满灰尘,被风吹着微微拂动,倒减去好几分眉峰间的温柔,这样子看去,有着寻常的美。

  她是他见过的最美最善良的女人,用尽他所有的话语也形容不出她的那种特别美。

  白芷心猛然一沉,流血过多,“为什么?什么事都让我遇到?”

  沈钢淡然道:“我陪着你,我知道你很难过,你最放心不下的是舒儿,我们说说话就没有那么多恐惧。”

  “你说,我听……”她声音很弱。

  她又想起小时候母亲临终前,紧紧攥着她的手不放,奄奄一息地说不出话来,只指了指站在床前的弟弟。

  她明白了和弟弟相依为命——她若是不惜一切自杀,日后哪有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亡母?她总是咬一咬牙撑着最后一口气在过日子。

  白芷心里想到这些往事便好似被人猝然捅了一刀,手足冰冷,胸中抽痛,连呼吸都似痛不可抑。

  也不知是伤口痛,还是心痛,一口气缓不过来,连声音都在发抖:“沈钢,你说出了事,舒儿怎么办?”

  他紧紧抿着嘴,看她脸色惨白,盯着她:“我们会活着的……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他话一出口,似乎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只见她绝望地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

  路一旁的山崖上静默的毁灭,灰色的破旧,常青腾回忆腐蚀的绿,攀上她荒凉的额,沙尘流过眼睛,搁浅在今天的夏天。

  废墟、破败、腐烂,如她们现在被困一样。

  白芷的唇角哆嗦着,终于渐渐向上扬起,露出一个凄清的笑:“如果没有舒儿,我真想就这么睡下去。”

  她一吸气就呛到了自己,不禁咳嗽起来,立时牵到伤口一阵剧痛,透不过气来。

  她冷汗涔涔,脸憋得通红,沈钢连忙抱紧着她,她已经说不出话来,沈钢急得大叫:“白芷,白芷,你挺住。”

  沈钢心乱如麻,想要把她抱起,可是车的表面上压着一块石头,怎么也动不了身,最终还是留在原处。

  她迷迷糊糊好像要睡在那里,只是伤心欲绝,隐约听见沈钢的声音:“白芷,我给你唱歌……”

  “每一帧一秒都有微妙玄机……去快进未来时空的节奏……偏离了宇宙幻想总在重播画面……”沈钢唱着。

  白芷听得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心中难过到了极点,仿佛有东西堵在那里一样,透不出气来。

  沈钢已经发觉她又睁开眼了,轻声唤了她一声:“白芷。”

  她心如刀绞,却仰着脸不让眼泪流下来。

  他说:“你不要哭,马上就有人来救我们。”

  她本来已是强忍,听得他这样一句,眼泪直往上涌,只是极力地忍住,她从来没有这样软弱过,她要想舒儿……靠着想舒儿支撑下去。

  她那样地为了舒儿,为了舒儿可以不要爱情,什么都可以不要,可是老天爷又和她开玩笑了,给她来一次这样的灾难。

  那眼泪在眶中转了又转,终于潸然而下,沈钢从未见过她这样流泪。

  不由连声说:“你不要哭,你是最坚强的,我宁愿我的命不要了,来换回你的幸福。”

  她哽咽着摇头,她什么都不要,她要的如今都没了意义,都成了笑话。

  她举手想去拭眼泪,她不要哭,不能哭。

  这些年来的执著,原来以为的无坚不摧,竟然轻轻一击,整个世界就轰然倒塌。

  她这样要强,到头来却落到这样的境地。

  她本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到头来还是躲不过命运。

  他见她嘴角微瑟,那样子茫然无助若婴儿一般,他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心中怜惜,反手握住她的手:“白芷……”

  她只是不愿再去回想,她心中划过一阵剧痛,想起一辈子没有什么意思,深深地剜入五脏六腑。

  沈钢紧紧握着她的手,他手上受伤严重,起皮部分硌着她的手。

  沈钢的手却带着一种大力的劲道,她只觉得浑身冰冷,惟独从他的掌心传来暖意,这暖意如同冬日微茫的火焰,令人不由自主地有一丝贪恋。

  她心里难过到了极点,另有一种隐约的不安,她不知晓那不安是从何而来,只是伤心地不愿去想,她用力地吸着气,忍着眼泪:“顺其自然……由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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