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平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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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是嘈杂的虫鸣,夏时深背着光,将面前的男人罩在阴影里。

程森的双手无措地攥着袖口,他躲开夏时深的视线,想去看被挡在身后的戚衍,还没动一下,身前的男人突然不耐烦的咂了咂嘴。

“我在和你说话。”夏时深微微挑着眉梢,下颌微收,“人要懂礼貌。”

“我没什么想跟你说的……”程森的眼睛连着眨了好几下,手指以一个十分奇怪的姿势缠在一起。

“那我说。”夏时深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刚刚的举动,最好不要发生第二次。”夏时深举着刚刚打过程森手背的手,“这次我勉强用自己的手,下一次,为了干净,我会使用工具。”

程森咧着嘴笑了笑,他歪着头,想去看戚衍的脸,但夏时深依旧挡在中间。

“戚衍是为了工作才和你走得近的。”程森没接话,笑意僵在脸上,他掩饰着语气里的颤抖,眼神透着小心翼翼。

“你是艺人,我们是娱记,你和我们不一样的。”程森抿了抿嘴,接着说:“我和戚衍是一类人,你是不会懂的……”

夏时深似乎放弃和神经病进行沟通,他微微侧**,一把拉住戚衍的手腕。

“我和他在谈恋爱。”

程森陡然抬起头,微凸的眼球瞪得像是要掉出来,他紧咬着后槽牙,嘴里发出十分怪异刺耳的声响。

戚衍往前走了两步,他虽然觉得程森看起来吓人,但依旧大着胆子,试图缓和气氛:“程森,你先回去,明天上班的时候我再跟你说,你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公司……”

“没有明天了。”夏时深语气锋利,他重新把戚衍挡在身后,但却没有松手。

“还有。”夏时深从上到下的看了他一眼,眉眼冷漠,“你最好不要再穿西装了。”

“难看。”

程森的脸色煞白,他低着头,看着套在自己身上,及其不合身的西服外套。这是他为了见戚衍,精心挑选的,他费劲心思,却被人说的一文不值。

面对夏时深,程森像是一条暴露在白炽灯下的虫子,他的扭曲,肮脏,刻在骨子里的自卑全都被摊开,晾在戚衍面前。

他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在戚衍那儿积攒的好感,全都被这个人破坏了!

程森的不满像是毒蛇的信子,在黑夜一点点露出马脚,他的指甲狠狠扣着自己的指节,像是要当场断手断脚。

夏时深目光平静地看他,没有悲悯,没有厌恶。

程森往后退了两步,接着转过身,步子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大步跑着逃开了。

“他这样多久了。”夏时深松开手,垂眼问他。

“什么?”

“我说。”夏时深摘掉帽子,柔软的发丝压出了印子,“这个变态跟着你多久了。”

夏时深的声音带着哑,像是因为什么在生气,可又憋着不敢发作。

戚衍想起第一次见到程森,他虽然拘谨又窘迫,但视线却总不断的在他身上游移。

“可能是第一次开会的时候。”戚衍仔细回想,“或者更早些……”

“所以,你放个变态在你身边好几个月。”夏时深面无表情地开口打断他,嘴角紧绷着,“是觉得有意思吗。”

戚衍抿着嘴没吭声,抬眼间余光瞥到有人朝这边走来,他忙去拉夏时深的衣摆,想去不太显眼的地方躲一躲。

夏时深没有让步的意思,站着没动。

“我没有证据呀,报警警察不会受理,告诉公司,大概也只会大事化小。”戚衍的语气平静,像是在讲一件与他无关的琐事。

看着戚衍的表情,夏时深扯了扯嘴角,他把落在前额的碎发捋到脑后,露出额头和眉骨。

“如果我不来找你,刚刚你打算怎么办。”夏时深的唇角依旧弯着,但脸色却沉得吓人,他往前走了两步,两个人垂着的手背碰了碰。

“这里有个摄像头,他不敢怎么样的。”戚衍抬手指了指路灯上的监控镜头,语气带着心虚,“我会说点好听的稳住他,剩下的我……我还没想好……”

夏时深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几乎要踩到戚衍的鞋尖。

“我想好了。”夏时深哑着嗓子,垂下头,碎发重新落到额前,“只要他敢,我就敢。”

靠的太近,戚衍能感受到夏时深的过高的体温,还有因为情绪波动而剧烈起伏的胸口。

戚衍站在那里,好像突然迷失了方向,过了半晌,才发觉自己还站在路灯下。

“不用的,我能处理好。”戚衍顿了顿,接着道:“他是娱记,说不好会不会乱写东西。

“我也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

喷在颈边的滚烫气息突然停滞,夏时深缓缓站直身体,他垂着眼皮看戚衍,就像看一个他第一次见到的陌生人。

“添麻烦?”夏时深的尾音上扬,扯着嘴角笑了一声,但眼睛依旧黑的吓人,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密云。

他们两个人像是被装在一个巨大,密封性极好的玻璃瓶里,随着两人的吐息,空气变得浓稠,氧气逐渐被压缩,大脑一片混沌,耳朵也嗡嗡响着。

或许是因为耳鸣,戚衍接受讯息的感官变得迟钝,他看着夏时深的嘴巴一张一合,说出的每个字像是从枝头滚落。

“戚衍,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夏时深说完,转身朝反方向走去,他步子迈得很大,上衣背面的一小片水渍贴着肌肤,风都吹不开。

人的语言有时候不合时宜,千奇百怪,有棱有角,稍不留意就会戳着人。可能会疼,会流血,就算愈合了也会留有疤痕。

那是第一次,戚衍从夏时深的眼里看见了失望,但戚衍却不知道,夏时深为什么失望。

就像是散漫空白的时间里,他们用力拽着两条平行线的两端,迫切希望它们相交,却又惴惴不安,担心对方先松手。

一直闷头向前走的人突然停下来,他转过头,路灯氤氲的光晕遮着他的脸。

“车在那边。”夏时深顿了顿,才又开口,说:“你站着不动是等着我去求你吗。”

他的语气不算差,甚至带着几丝妥协似的低声下气。

夏时深正在用自己的方式,越过紧绷的平行线,径直走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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