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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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斐慢慢屏住了呼吸,他下意识的按灭了手电筒,强光熄灭,怕惊扰了面前的生物。

暮色之海的天色变化和外面不一样,摸不着什么规律。明明是夏天,还不到下午六点,天色完全黑了下去。

跟着项斐来到暮色之海的几个人身心俱疲,项斐的情况比他们好一点,主动承担了第一波守夜。

第一天登岛时遇到的古怪被其余四人抛之脑后,他们吃过晚饭就钻进了帐篷,迎接第二天的到来。

项斐的军靴踩在微软的沙子里,他本以为守夜会毫无波澜地结束,却没想到遇到了一只仅在传说中出现的——人鱼。

池鱼懒洋洋地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晚上的海风比白天的大一些,吹着他的头发。池鱼有一些蔫蔫的,被味道熏得不舒服,在海边等的时间太长,迟迟不见项斐的出现,好像嗅觉都失灵了一样。

他嫌弃地蹙起眉,好像自己身上都被染了这种难闻的味道一样。

池鱼抬眼望向了项斐所在的地方,他有点累。

下午的时候小章鱼过来找池鱼,池鱼在旁边的海域喂完了小章鱼,章鱼被撑的肚皮微微鼓起。

池鱼本来准备要过来看看,谁知道小章鱼愣是勾着池鱼的手臂不让他走,头顶一圈圈抽象的花纹看起来都变得十分低落。

池鱼对幼崽比对海怪有耐心,他看了一眼天色,不算太晚,于是又陪章鱼玩了一会。等天色昏沉才游过来,知道军官是第一波守夜,所幸不是最后,不然池鱼还要熬个夜。

好不容易等来了要等的人,结果项斐却只是在不远处静悄悄地望着,身体被阴影挡住隐藏在黑暗中,放缓了呼吸。

一点想出现的意图都没有。

池鱼观察到项斐换了一身新的衣服,还是方便活动的混色迷彩,不过解开了上面的扣子。

人鱼似乎很困,好像没有睡醒一样,眼皮耷拉着,就那样半坐在礁石上,斜倚着,手臂支起来,撑着下巴。

那只人鱼似乎看见他了,歪头对他懒洋洋的扯起一个笑容。

月光静静地照在他的身上,漂亮的银发像绸缎一样,闪着淡淡的光华。上半身赤/裸/着,下半身是深蓝色鱼尾,轻轻拍打着礁石。

一下又一下,也轻轻拍打在项斐的身上,让他确定今晚发生的这一幕场景不是幻觉。

项斐的呼吸一顿,他不清楚面前的生物到底有没有危险性,晚上出现在海边,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项斐的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他的手按在手电筒的开关上,又松了手,转身向营地的方向走去。

即使第六感告诉他面前的人鱼对他没有敌意,但项斐并不想下赌注,他所在的地方是蕴藏极大危险的暮色之海,而且人鱼……这种传说中的生物……居然真的存在。

池鱼这辈子没那么无语过,眼睁睁看着项斐的身影渐渐远去,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冷酷无情的钻进了帐篷的背影。

池鱼:……

就这?

他气馁地拍了拍尾巴,把旁边的礁石一下子拍碎。

大晚上的吹着冷风,闻着臭味为了等到项斐,实现自己登岛的目的,池鱼今天晚上心很累,付出了那么多,什么回报都没有。

甚至,项斐就看了他一样,然后转身走了。

池鱼不信邪,他准备第二天再过来看看。

第二天晚上还是同样的地点。

池鱼皱着眉,用从海底找来的露出尖锐一角的石头,对准了自己漂亮的尾巴。

比划了半天,他下不去手,然后又盯上了自己白皙的手臂,青蓝色的血管隐约可见,还有淡淡的鳞片。

在沉睡之前,池鱼受过很多次伤,大多数都是和须肥打架打的。他不怕疼痛,石头的一角很锋利,池鱼抬起石头,对准手臂用力划下去,胳膊丝毫没有感觉。

——石头碎了。和昨天被拍碎的礁石一样,碎成粉末末。

最后池鱼潜进了海底,循着记忆在往最深处的地方去,找到他一开始醒来的地方。

那个硕大的贝壳还躺在原地,合的严严实实,表面莹白如玉,一丝污垢都没有。

池鱼把里面的贝壳打开,在正中间静静躺着几块淡蓝色无瑕的鳞片。

这是池鱼在沉睡期间褪下的鳞片。他在刚出生时是纯白无瑕的,随着时间变化池鱼慢慢的长大,鱼尾从纯白色变成了淡蓝色,直到现在变成了深蓝色,鳞片也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蜕变变得越来越坚硬。

然而鱼尾的颜色还是不够深,等到池鱼完全变成成年期的人鱼,尾巴的颜色会更深邃。

池鱼在贝壳上拿起了一片自己的鳞片。大约四分之一的手掌大小。本来可以用自己的指甲划的,但是池鱼不准备比较自己身上到底是指甲硬还是胳膊上的鳞片硬。

万一指甲损坏,他哭都没有地方哭,还是用鳞片试试比较保险。

这里的任何一片鳞片拿出去都可以在拍卖会上拍卖出高价。漂亮的鳞片里面似乎蕴藏着大海的光芒,像是在流淌着水一样。鳞片的侧边闪出凛凛的寒光,池鱼抬起右手,对着自己的胳膊一划。蓝色的血液瞬间从胳膊冒了出来。

人鱼的对于痛觉很敏感,刚下手,下一秒痛觉就传入了大脑。但池鱼却松开了一直蹙着的眉头,他摇着尾巴往暮色岛的方向去,趁着伤口还没有愈合,要赶快在项斐面前装装样子。

军官看起来很正义,嗯,应该会帮他的吧,池鱼不确定的想。

在他游离着片区域之后,几只被香气吸引的海怪飞速的窜过来。张大嘴巴吸着被蓝色血液晕染的海水。

好香……好香……

他们今天的进展和昨天差不多,始终在外围打转,绕过了充斥着鸟类的大坑,项斐敏锐地发现在地上又多了几只新鲜的鸟类尸体,黑嘴信天翁,海雀……

它们的鸟喙处都有鲜红的花汁。

项斐垂下眼睛,他正在心里复盘,突然间脑海里闪过昨晚见到的人鱼,那条漂亮的鱼尾……

旁边的士兵喊了他好几声“少将,”在熠熠火光下项斐的眉眼显得异常凌厉,在士兵喊到第三声时项斐抬起头问,“怎么了?”

士兵摇了摇头,他的脸上还有一条血痕,是穿过荒地时被藤蔓勾到的。士兵疑问道,“少将今天晚上看着心不在焉的。”

项斐垂着眸,把手里的枯枝添到篝火里。“只是在复盘,想一些事情,要是没事的话你们就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腹地看看。”

还是同样的场景。今晚的月光格外的明亮,比昨晚的亮了不少,大海一下又一下拍打在海边的礁石。

项斐的手电筒却反常地没有熄灭,照着地下的细沙。他离人鱼的距离很近,就只有几步之遥。人鱼的侧脸正好对着他,鼻尖上有一点点的水迹,在月色的照射下透亮晶莹。

再往下看,项斐皱起眉,他发现人鱼的手臂从上往下有一条长长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物品划伤一样,还在流淌着蓝色的血液。

人鱼感觉到他的目光了,他虚弱的对项斐抬头笑了笑,和昨天散漫的笑容不一样,今天的笑容很虚弱,看起来仿佛是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挑起的笑一样。

血液在往下滴滴答答地流淌。

外面很虚弱,池鱼的内心很烦躁。为什么项斐还不过来?他手臂的伤口都快要愈合了。

人鱼的自愈能力是很强的,刚才的那一点点划痕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愈合,要是这一次项斐再不过来靠近他,他明天还要再划一次。

谁知道刚刚闪过这个念头。项斐向前走了几步,离他只有大概一米的距离,这一米的距离很巧妙,如果人鱼突然爆起伤人,项斐也能有反应的时间。

而且,池鱼向下扫了一眼,项斐的右手拿着手电筒,他的左手看似轻松地放在一边,实际上靠近了左边的口袋,那里微微凸起,隐隐透露出了木仓的轮廓。

他听见军官开口说话了,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很低沉十分有磁性,像是池鱼在几百年前听过的一个人拉的小提琴一样。

他说:“或许你需要帮助吗?”

“或者,我换句话说。”项斐的眼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黑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微芒。他对人鱼道,“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池鱼沉默的点点头。

项斐又继续问,“你需要我的帮助对吗?”

池鱼朝他的方向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手臂内侧的伤口凑近看更是可怕。白皙的手臂上有着淡淡的鳞片,本来像一件完美无缺的艺术品,却硬生生被毁了一道。蓝色的血液正在顺着小臂往下面滴落,一滴一滴落在礁石上。点出蓝色的血花。

远处的黎克远远对项斐喊了一句道,“少将,您那里有情况吗?”

他看项斐的身影久久不动,想小跑着过来看看,却被项斐制止。

项斐不确定面前这条人鱼的习性,怕黎克过来会让面前的人鱼受惊,做出什么其他的事情来。

他的声音让黎克成功顿住了脚步,“回去吧,你先休息,我再巡逻一会儿,这里没有情况。”

黎克听到项斐的声音没有异样,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他打着手电筒慢慢回到了自己的帐篷。沙滩上此刻又剩下他们一人一人鱼。

在之前项斐他们遇见的海怪,就算智力很高,通人性,也没有会开口说话的。为了不让他们对暮色之海产生什么奇怪的想法,池鱼也假装自己不会怎么说话,比海怪的智商高一点就够用了。

要不然的话,他早就想对着项斐道,“是是是,我受伤了,我听得懂你说的话,我想进你的帐篷,谢谢,不要再问了。”

再问下去伤口在项斐面前痊愈了的话,场面真的很尴尬,池鱼面无表情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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