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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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池鱼, 他淡银色的眼睛充斥寒意,海水像是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一样,层层的荡漾开, 一层层的水波以他的位置为中心, 向外扩散,扩散。

周围的海怪感受到他的气息, 纷纷夹着鱼尾逃散,瑟瑟发抖。

他的面前是肢体破碎的丑鱼,鱼嘴无力地向外吐息着泡泡,不断地发出哀鸣, 鱼眼看起来十分痛苦。

他的声波断断续续在艰难的传递着求救的消息。

但是池鱼来晚了。他在船上听见了二皇子和项斐的谈话, 不外乎是宝物的事情,人鱼和宝物, 项斐都知道了。池鱼听了一半便兴致缺缺地跳入了大海。

海中没有丑鱼的身影, 池鱼向海底下潜, 他寻找食物。却突然间捕获到一段求救的声波, 断断续续的, 很熟悉……是丑鱼发出的求救。

等池鱼赶到丑鱼的所在地时, 已经晚了。

还有一种让池鱼极为厌恶的气息附在它的破碎的身躯上,是来自深渊的、不祥的气息。

——须肥。

他的指甲锐且尖利, 边缘却不是特意留长的指甲那样的尖尖的, 而是泛着圆润的光。指甲轻而易举地划开了丑鱼的鱼肚。在他的腹部, 充满了黑色的淤泥。

暮色之海的淤泥只在一个地方,须肥的所在地。

须肥诞生在暮色之海的阴暗处,和天生被大海眷顾的人鱼不同,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直到最终生出一个拥有神智的怪物, 这就是真正的“须肥。”

等须肥到此刻的程度,吞噬自己的同类已经无法让他满足,也无法获得更大的力量。他渐渐地成长,深渊的特性让他盯上了人鱼一族。

人鱼是暮色之海的霸主,他守护着暮色之海,暮色之海回馈给他力量。如果他吞噬了人鱼的血肉,获得的力量将会让他成为暮色之海的“神。”

或许成为整个大陆的“神”也说不准。须肥小心地碰了碰自己新长出的鳞片,还是有一些柔软的,但是他等不及了。他可以感受到人鱼这段时间正在虚弱,而自己的伤势已愈合。

他迫不及待地想报多年前的仇恨,把池鱼吞吃入腹,字面意义上的。

池鱼在几百年前把须肥重伤,本以为他会老老实实缩在角落里养伤。

可他一次比一次作死。

池鱼的嘴唇轻轻地翘起,看起来是在笑,却没有一丝笑意。丑鱼的死是须肥对他的宣战。

他不会容忍这样的挑衅。

人鱼银色的长发飘扬,他的神情冰冷,面容俊美。朝着“深渊”的方向游过去。

远远的就可以看见一只巨大的怪物,他深陷在淤泥里,和深渊融为一体。而在上次的交战中被池鱼一爪挖下的眼球已经恢复了完好,但仔细看去两个眼球是不一样的颜色,一个深沉如墨,一个鲜红似血。

鲜红的眼球不是他的,是一颗属于人类的眼球,正在往下滴着血,但随着须肥的触手不耐烦地往里面按了按,眼球慢慢和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这回是两颗漆黑如墨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池鱼。

他舔了舔嘴唇,张大的嘴唇里面是长长像是蟾蜍一样的舌头,但还有倒刺。

他发出的声波也很难听,对于天生乐感的人鱼来说就像是一团玻璃渣或者沙砾正在摩擦,难听的让池鱼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是来为那家伙报仇的?”

池鱼的双手环抱,他和须肥的体型相差巨大,但偏偏在须肥的视线里,这个可恨的人鱼正在居高临下地不屑嘲讽自己。

他缓缓地开口,“垃圾存在的太久总会腐烂发臭,偶尔有行人为之避让他就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很厉害,继续滋生蚊虫增加自己的脏污。”

他又听见池鱼说,“所以今天我来清理垃圾了,须肥。”

池鱼懒洋洋靠在一边,他的声音压在喉咙里,但是须肥依旧听见了那一声短暂的呵笑。

他心里被一股无名的愤怒淹没,人鱼这种生物,不该存在在暮色之海!

他的速度看似很慢,抬起腕足时也很像电影里出现的慢动作,实际上一瞬间就到达了池鱼的面前,十几只触手上一鼓一鼓地张开了吸盘。

乌黑的鳞片也不是摆件,每一个鳞片都可以在池鱼靠近时张开,锋利的鳞片可以划伤任意一个海洋生物的躯体。

当然,不包括池鱼。

须肥的速度自认为在他的眼里很快,但在池鱼的眼中还是分解成了一段一段。

就算一个怪物的速度再快,但当它的体型大到一定程度时,速度还是会受到体型的影响。

身为和池鱼亲自交锋过的怪物,并且成功的在他手底下跑掉须肥深知池鱼的可怕,于是他不敢掉以轻心。

下一秒池鱼动了。他轻轻地“呵”了一声,这个声音让须肥的愤怒更甚,池鱼上次就是这样,对待自己仿佛是海里渺小的蝼虫一样。

……

海底的斗争进入白热化。无数的生物躲得远远的,但还是有不少被波及到。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和海水融为一体,一整片海域都被染红。海草倒在淤泥里,被海水荡的东倒西歪,被连根拔起。

而这样的震动在阿贝卡船上的众人也感受到了,他们行驶到这片海域时,海面荡起汹涌的波涛,一下又一下地拍打在船上。

海鱼在海面上激烈的逃窜,避之不及有好几个撞击到了“阿贝卡号”的船身上,“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

剑鱼、乌鱼、水母,大王乌贼……

为什么这些鱼变成这样,有什么海怪入侵?或者是自/然/灾/害发生?

船上的人们心中笼上了一层阴翳,他们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有几个水手当场慌得不行,紧张地一直在念念有词,增加心里防护。他们昨晚经历过攻击,还会再来一个吗?

一开始是怀疑还会有海怪来临,但是探测器探测的仪器在船底下扫描了很久,下潜到极限的距离,才发现有两团巨大的能量在碰撞。

一个研究人员看着探测仪器上显示的数据,额头不禁冒出几滴冷汗,“可能是两个海怪在打架,我们必须远离这片海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生物,打架会有这样的阵势。

不知为何,项斐的心从今天早上就没有放下来过。

早上二皇子离开,他发现了窗台上池鱼掉落的鳞片,把鳞片夹在书中。

他不知道池鱼去哪里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他和二皇子的对话……毕竟不透光的厚重窗帘足以挡住一只人鱼的身影,依照池鱼的能力,他不被他们发现绰绰有余。

不碍事,项斐对自己说,晚上池鱼应该会来的……他会来的。

他从驾驶的船舱途经实验室又进去看了一下盛开的花朵——那个被他采集回来的样本,此刻并没有插在营养液中,而是插在一瓶鲜红的血水中。

“是什么血?”项斐问道。

研究人员小心翼翼瞥了一边的二皇子,答道,“是动物血。”

二皇子不言不语,他拿着镊子在显微镜下正摆弄着什么东西。

厚重的雾气再一次笼罩住了他们。在刚刚进入暮色之海时阿贝卡号上的人因为谨慎还戴上了面具,但确认了这个雾气没有毒之后,他们便也放轻松了,以为这就是暮色之海独特的风景。

研究人员笼罩在雾气里,从海底打捞上来了几条已经死掉的鱼,鱼肚翻白眼睛睁大。

但是让项斐注意到的是,有一条的鱼的肚皮仿佛被什么利器划伤。

他仔细看了一眼,鱼的肚皮有一个完整的切口,像是人鱼的利爪划出来的。

项斐靠在甲板,手臂触碰冰冷的栏杆,轻轻笑了笑,他真是魔怔了。

“阿贝卡号”及时改变了航向,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

而直到天黑。

项斐在房间内,桌子上的小人鱼台灯静静地亮着,散发着柔和的光,照亮了项斐的轮廓。

秒针划过一圈,分针又向前跳跃了一格。

夜已经深了,但是还没有什么动静。他的窗户没关,窗帘靠近墙壁微微晃动着,银色的月光泄在地上,像极了人鱼望向他的眼睛。

但是人鱼还没有来。

人鱼还没有来,项斐的心中又在反复。

等他发觉时,才发现日记本上有两个字,写的缱绻。

——“池鱼。”

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一边想到那个没有消息的手机,一边想到今天早上落在窗台上的深蓝色的鳞片。

既希望人鱼来,满足他不切实际的妄想。又希望人鱼不再出现,这样的话……谁都发现不了他。

可惜的是,他坐在椅子上,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又一天过去,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人鱼不会出现了。

项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他上前把窗户拉上。吹进来的冷风把他的指尖冻的冰凉,窗户上凝结着雾化的水珠。

而此刻在深海。

这次乌贼模样的须肥彻底没了他的触手,只剩下光滑丑陋的躯干。

池鱼在深渊里,面无表情地把须肥的触手,一节一节地砍断。须肥的痛苦的哀嚎响彻在海底,可惜他的手下没有一个敢过来救他。

它们向来懂得见风使舵,须肥的实力强大,再加上它可以随时威胁它们的生命,所以海怪们为须肥卖命。但现在须肥被打成这样,它们纷纷逃走。

池鱼的鱼尾在刚才的攻击中被须肥伤到,他的血液仿佛催化剂,在须肥闻到的一瞬间,他的眼眶瞬间通红,发了狂似的摇摆着触手。

强大的力量就在他的面前,但是须肥得不到。

他的两个眼睛躲闪不及时被池鱼一下子挖下,他凄厉的“啊!”了一声,淤泥里混合了不知道多少须肥的东西。

眼睛,触手,鳞片……

“当时我让你躲得远一点,须肥,你怎么不听呢?”

池鱼的语气充斥着无奈,还有一声轻柔的叹息。

在第一次的战斗中,须肥在最后的战斗中逃跑,以人鱼的骄傲根本不屑于追他,只是他的话随着海底的声波传到了须肥的耳中,【须肥,你最好跑的远一点。】

“没想到兜兜转转,你又跑到我面前了。”

池鱼看着失去了眼睛和触手的须肥,“你怎么不听话呢?”

人鱼指甲的锋利是须肥无法想象的,他的鳞片没有什么阻拦,人鱼只是微皱了皱眉,手下用力,指甲就很容易地穿进他的鳞片。

须肥的眼睛即使看不到,但他还是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不应该来招惹他的。须肥仿佛现在深渊中,他的触手被一只一只的砍掉,剧烈的疼痛一直在刺激他,眼睛被剜去,仅仅凭着感觉来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人鱼的位置。他后悔了,他要是安安分分的待在海里该有多好。

但此时的后悔并没有什么用。

人鱼并没有给他后悔的机会,他的鱼尾一扫。受到的伤痛并不能阻拦他的攻击,相反反而刺激到了池鱼的神经,让他微微的有些兴奋起来。

在深海里哪个生物不好战?或许有,但绝不是池鱼。

须肥的伤势并没有好,须肥的鳞片还有几个软的像豆腐。啧,不需要用力,须肥的鳞片就被穿透了。

他不需要知道须肥突然之间的挑衅是因为什么,杀死他就可以了。

他这么想着,淡银色的眼睛冰冷森寒,没有一丝的感情。殷红的嘴唇勾起,扬起了一个恶劣的笑容。在须肥即将落入淤泥的一瞬间,池鱼落在了他的身旁,指甲毫不用力的刺进去,捏爆了他的心脏。

他的身躯庞大,心脏却小的可怜,捏爆了之后什么都没了。

须肥痉挛似的动了动,随即就没了生息。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池鱼破出水面时刚好一轮明月映照在他的身边。

因为在过渡期的缘故,池鱼的力量比之前衰弱了不少,而且在黑暗的海中还有几片闪闪发光的鱼鳞,那是他刚才掉落的。鱼尾上一个巨大的伤痕显得狰狞可怖。

他微微的喘息了一口气,趴在海面露出一角的礁石上,刚才和须肥的战斗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

手臂也有一个伤口,深可见骨,伤口狰狞,淡蓝的鲜血不要钱似的滴落。但他仅仅是看了一眼。

战斗时没有感受到的疼痛延迟地刺激着池鱼的末梢神经,让他无暇想太多。

战斗结束小章鱼才冒出头来,它小声地呜咽了一声,眼睛睁大。安分的待在池鱼的身旁,小心翼翼的戳了一下他的伤口。

池鱼拍了一下他的触手,章鱼往里面戳哪里不好,非要戳他的伤口,无异于伤口撒盐。

小章鱼立马缩回去,触手可怜的摆了摆。

比起须肥来说,小章鱼可爱的多得多。池鱼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章鱼很聪明,他在战斗结束之后才悄悄过来,不然就会像其他的生物一样葬身在这里。

池鱼的鼻腔已经被一片血腥味覆盖,这一片海域全部都是死去的鱼类,被他们的战斗波及到。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即使是人鱼也不例外。倘若他今天没有战胜须肥,那么所有的生物都要葬身在此地,包括他,包括小章鱼,包括暮色之海的所有生物,还有……项斐。

他拍了拍小章鱼的脑袋:“走吧,去休息了。”

比起□□上的疲惫,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疲累,这一架打得他身心俱疲。

小章鱼兴奋的呜咽了一声。它看着渐渐远去的人鱼。摆弄着触手朝他的地方游去。

池鱼很快到达了他的贝壳,他躺在贝壳里,洁白如玉的贝壳上很快沾染了人鱼的血。

蓝色的血液,混散在海水中,他的鱼尾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手臂搁在身前,他闭上了眼睛,蚌壳阖上。

池鱼陷入了沉睡,他做了一个瑰丽的梦。

梦境似乎被笼罩了一层薄纱,他已经成年,可以在人鱼和人类之间随便转化,所在的场景似乎是人类的帝国。

池鱼知道自己是在梦中,他很少做梦,也很少做这样稀奇古怪的梦。

难道他成年期以后会去人类的帝国吗?他的心头闪过一丝浅浅的疑惑,继续沉浸在这个瑰丽的梦中,所有人的脸都看不清,但他们的声音在梦境里面很清晰,池鱼是一个远航归来的贵族少爷。

为什么说是远航过来的少爷呢?因为他似乎很有钱,嗯,池鱼猜测应该是拿暮色之海的东西换来的。

他住在豪华的别墅里面,别墅里有一块区域被特意改造成可供人鱼和其他海洋生物的地方,在顶楼还有一个巨大的游泳池。

池鱼的兴致来了,就会在水箱里面或者泳池里面游泳,每年的六月到八月还会专门找到船去往暮色之海在里面度假。

他似乎还有一个爱人,池鱼注视着那个和他拥抱的虚影,应该是爱人。只有一个虚影,不知道是人类还是人鱼,他的脸也模模糊糊。

池鱼可惜的想,这是不是过渡期给他的提示呢?他们都在提醒他,你该找一个配偶了。

人鱼的配偶哪里那么好找,之前人鱼族数量越来越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不忌讳同性相爱,如果你喜欢一条人鱼就去勇敢追求他。

可现在哪有人鱼给他追求,池鱼蔫蔫地想,他的爱人什么时候会出现呢?

不会有爱人了,人鱼都只剩下一个了。

池鱼鱼尾的疼痛都传到梦境里来,池鱼甚至怀疑这次的伤口得等他到成年期时才能完全长好。可是他不想用这副样子去见项斐,鱼尾实在太丑了,根本一点都不好看,丑陋的伤痕印在上面。

不应该带着这副丑样子去见项斐,再等几天吧。

他窝在柔软洁白的贝壳里。

第二天,池鱼没有来。第三天,池鱼没有来。

二皇子一直待在研究所,不知道在干什么。项斐让洛兰盯住了他的举动。他怀疑二皇子已经进入疯狂了,因为人鱼的事情。

他在去研究所的时候,发现花朵开的异常的艳丽,根茎猩红像是吸足了玻璃杯中的鲜血一样。根茎还探出一株幼苗,刚刚冒出一个小尖。

植株长得太快了。

他的指尖碰到杯壁,“这是人血?”

他的话把旁边的研究员吓得一惊,连忙摇头,“不是不是,这就是动物的血。少将您交代过,我们也不敢用人血。”

“暂时有什么发现吗?”项斐垂眸,“比如它的再生功能,或者其他的,为什么会对人类产生幻觉。”

“暂时还没有。”研究员说,“拿去检验结果表明是一种普通的植物。”

二王子的笑容在研究所的灯光下显得异常的苍白诡异。

当他们航行时,海上的雾气越是浓密,有时大白天的都看不清前面的路,而且连不到外面的信号,暮色之海的边界在哪,谁也不知道。出去的路在哪,也不知道。现在只能继续向前航行。

傍晚天已经黑了,项斐从甲板上离去,今天没有月亮。

他的身影沉寂,军靴无声地踏在地上,已经是第五天了,可是池鱼还没有出现。

他想到了五天前,海底下那两团巨大的能量,会有池鱼吗?

他蹙起眉头,有些担忧。

项斐回到房间时,才发现手机的屏幕正在亮着,是一个刚刚到达的消息,来自帝王的私密通讯。

【近来天气炎热,多生烦躁,少将注意身体。114军团等着项斐少将的成功归来。】

发送时间:两天前。

114军团是项斐的直属军团,他在年少时从项老先生手中接过114军团,直到现在。

一个看似慈悲的威胁。

项斐摩挲了手机的屏幕,看似是帝王的敦敦叮嘱,却让他的心中生出一阵的寒意。

距离他离开阿贝卡帝国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在急什么?

项斐叹了一口气,手指动了动,还是没有回复。

他似乎也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池鱼没有出现,或许以后也不会出现,这是好事。

项斐翻开了笔记本,他打开笔盖,写下今天的记事。在最后,他写下那句深藏在心里的诗句。

“海洋是数不清的剑和大量的贫乏。

火焰可以比作愤怒,泉水比作时间,

蓄水池比作清晰的接纳。

海洋像盲人那么孤独。

海洋是我无法破译的古老语言。”1

——海洋是我无法破译的古老语言。项斐的笔圈起了这句话,他轻轻地笑起来。在旁边画了一条和之前一样的幼稚的小鱼,在吐着泡泡。

池鱼始终在做梦。

如织的梦境和现实交错,一会是他走在人类帝国的街道上,干净的水泥路上人来人往,还有一个女孩在卖花,穿着漂亮的裙子,灿烂地对他笑着,“先生,买一束花送给爱人呀。”

一会是他在船只上,项斐压低了他的军帽,露出的眉眼深邃,手搭在栏杆上,吹着风在认真听他讲话。他听到什么轻轻地笑了,眼神正对着池鱼,目光温柔。

真好啊,池鱼在梦里感叹,项斐那样温柔的笑只能在梦里看到了。毕竟可是一个想取走他心脏的坏家伙。

当他再从蚌壳里面醒过来时,伤口已经不流血了,愈合了一部分,但是深蓝色鱼尾上面的伤口看着还是十分的可怖。

海里十分的安静,什么都没有。他平日里睡觉的海域再往前面游千米就会有生物在其中徘徊,但是今天什么也没有。只有蜉蝣生物在飘来飘去。

小章鱼也不见了。

突然间,池鱼半透明的耳鳍微动,他听见了无数道声波,他们在往同一个地方赶去。遥远的生物早在几天前就往这个方向赶,神不知鬼不觉从海底潜进。谁也觉察不到。

还似乎有……木仓声?很远的木仓声,若不是池鱼对这道声音敏锐,恐怕他会无视过去。

这次是暮色之海所有生物对“阿贝卡号”的一次围攻。所有的生物自发性的聚集起来,他们团团围住了这艘不属于暮色之海。

它们的思想此刻高度一致,先把外面的敌人搞死,再互相你争我斗。

这也是暮色之海的船只和外来人员有去无回的主要原因,暮色之海的生物,讨厌外来者。

就算他们活过了前面的海怪袭击,也依旧躲不过这场“大聚会。”

船上的人类已经被面前的境况骇住了。跟随他们上船的渔民缩在角落里,佝偻的身躯缩成一团,嘴唇抖动,小声念叨着“要完了要完了。”

他们的面前黑压压一片,无数的生物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相互交缠在一起。

他们的武器无法做到大规模的驱赶,杀死一批海怪又有一批海怪覆上。

尸体浮在海面,木仓声一阵接着一阵,数不清开了多少木仓。

他们也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能够从暮色之海活着出去了。

就这个情况,要是能活着出去,恐怕几率都不到百分之零点零一。

不,洛兰开木仓打死一只海怪,他在心里苦笑,活着出去的是天选之子。

他已经疲惫了,手持续着这个动作,麻木的射击。

船上自动配置的武器也在不停地开火,但人类永远不可能和大自然抗衡。

他们的船身逐渐倾斜,更可怕的是,白雾始终没有散去,根本观察不到远处的情况。

项斐闻到了混在血液中的另一股味道,让他熟悉的厌恶的味道。

——混合着腐臭味道的花香。

他突然想到,二皇子自从袭击出现,就不见了身影。

项斐的目光冷寒,他换了一把充满子弹的木仓,拿着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恐怕他们除了外患,还有内忧。

越靠近异香的味道更浓厚,通向实验室的路上有几个研究员陷入昏迷。

不像是被打伤,项斐蹲下身,他发现这几个人没有外伤,像是自然状态的沉睡。但绝不是沉睡。

恐怕实验室里那个植株是罪魁祸首。

要穿过好几个混金属大门,项斐的木仓上膛,他的脚步放缓,面前的已经是最后一道了。

二皇子沉醉在花香里,他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手腕被绷带缠了几圈,还有血迹渗透出来。

地板上是昏倒在地的研究员。

外面是不停歇的战火,“阿贝卡号”危在旦夕,里面是失去神智的二皇子。

手木仓瞄准了二皇子的头颅,他只要扣动扳机,就可以让他葬身在实验室。谁都不会知道真相。

但随着二皇子的靠近,项斐还是慢慢放下了手木仓。

“扑通”一声,他把二皇子打晕在地。随后项斐来到从暮色岛带回的植株旁,他本来的打算是让二皇子和他的实验室解析一下里面的成分。

他再三说明不可以用人血,但是可以用动物血试试。

没想到二皇子居然用自己的血喂养。是被引诱的还是为了研究现在得不出答案,项斐扣动扳机,“砰”地一声,玻璃瓶的碎片散落一地。

玻璃碎片映出他冷淡的眉眼,军靴踩在地上,不再刻意控制声音,往外面的甲板走去。

雾气很浓,几乎五米之外看不见人影。但还是盖不住甲板上浓重的鲜血。

有些海怪只能在船底下攻击,但是有的却可以伸出长长的触手,像是摆弄玩具一样轻而易举地把人类搅碎。

还有可以爬上船的海怪,比如鬼面鱼……

鱼面猴身的怪物在其他生物的帮助下爬上了他们的轮船,鱼面咧出一个充满恶意的微笑,朝着士兵撕咬过去。

所有人的脸上都现出了绝望的神情。距离海怪围攻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为什么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项斐抬手,他的木仓射中了一个刚刚要把洛兰卷上去的触手。

洛兰根本没有时间对项斐说感谢,他在惊魂未定中继续抬起酸痛的手臂,一下不能停。

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有谁放弃了,他颤抖着松开了手中的武器,放弃抵抗。

项斐的表情始终冷的像高处山巅上的落雪。

有一个长满倒刺的触手朝着他的方向滑过来。

距离他三米,两米……洛兰大吼出声,“少将!”

但是他躲不开了,腿被鬼面鱼的利爪划到,露出一个大口子。

项斐安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突然间,有一阵歌声,穿透了浓浓的白雾,飘渺低沉,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所有的海怪僵住了身体,它们陷入了歌声里。而在船上,除了项斐以外的人类,他们在听见歌声的第一时间就昏倒在地。

项斐握紧了了手中的武器。

歌声像是神灵落在人间的絮语,空灵悠扬,是人类用言语无法形容的音调。

他是在唱歌,又像是在念着一首庄严神圣的诗歌。

池鱼隔着浓雾,和项斐遥遥相望。

项斐的心重重地一跳,他知道,自己彻底栽了。

人生中第一次动心……居然是对一条人鱼。

作者有话要说:  1博尔赫斯《航行日》

2啊啊啊啊刚才jj抽了,我只能重新写作话。先说声抱歉,高估了我的手速和脑速,我从十二点写到现在的十二点,整整十二个小时呜呜呜想破脑袋也才写了不到八千,回头会再补一章。

安安,谢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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