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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互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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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了。”顾蓁起身,牵过萧穆的手来到摆满饭菜的桌案旁,“雁翎和离芷刚送来的,趁热吃。”

  萧穆坐下之后,顾蓁想要走向对面,却被他一把拉入怀中。

  “阿蓁。”

  “怎么了?”被萧穆紧紧地抱在怀中,顾蓁并不能看清他的面容。

  一句话问出,得到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顾蓁逐渐明白,伸手轻抚萧穆的脊背。一下一下,轻轻抚过。

  她感觉到孤单无助的时候,最希望有人能这样抚摸着她的脊背。轻轻的动作,却能给她带去莫大的安抚。

  片刻之后,一滴温热的触感出现在顾蓁后颈处。紧接着,越来越多,像是密密麻麻的雨点。

  “阿蓁,我没有父亲了……”

  一句话,顾蓁也瞬间泪如雨下。

  “阿蓁,我没有父亲了。”声音从低到高,萧穆将脸埋在顾蓁的颈窝处低声嚎啕。

  自记事起,他的身边便只有父亲。

  父亲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他骑马舞枪、弯弓射箭。

  一个最看不上士族扭捏、认为吟诗作赋酸不可闻的人,却为他请来最好的书画、礼仪先生。

  每次考校他的武艺是否有长进的同时,都会叫来负责教习书画礼仪的先生,似懂非懂地听着先生对于他的评价。

  他曾经十分疑惑,父亲便解释道:“这是你母亲的嘱咐,老子就算再不喜欢也要看着你学好。”

  十岁那年他主动提出要去军营,父亲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住。拍着他的肩膀豪情满怀地说道:“不愧是老子的儿子,果真跟老子最像。”

  年少的他也是十分顽皮,故意反驳道:“父亲,我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你。”

  父亲脾气火爆,定然会生气。他不怕父亲生气,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真正生过他的气。

  可是出乎意料地,父亲完全没有生气:“幸亏长相不像老子,你长得像你母亲,都有一副好样貌。和那些从小教养的士族小子比,半点儿都不比他们差。”

  一向说一不二的一军统帅,却从反驳过他的决定。

  他说不想娶妻,父亲就从来没有逼迫过他。

  他说想娶顾蓁,父亲就立刻去“提亲”。

  元辰那日,他的父亲还端着酒杯对着他们夫妻二人道:“不能太过委屈阿蓁了,等这个年过了,就在古梁为你们举办一场礼仪。

  让整个梁地的属官都过来,本王要让整个梁地都知道,本王有一个多好的儿媳。”

  ……

  “我没有父亲了……父亲!”

  “我知道,你还有我,还有我,我一直陪在你身边。”

  ……

  “下去吧。”离芷将一盆冷水放下之后,顾蓁挥手让其退下。

  然后将帕子浸入水中,拧了一个冷帕子来到萧穆身边。

  “躺下。”

  萧穆依言,躺在顾蓁腿上,闭上双眼。

  顾蓁将冷帕子附在他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之上,萧穆伸手将她的手握进掌中。

  “你还不知道我的小字吧?”过了片刻,顾蓁缓缓开口。

  “未听你说过。”

  “我的小字叫夭夭,并非及笄那日所取,是出生之日母亲为我取的。从小到大,只有父亲这么唤过我。”

  “夭夭,桃之夭夭?”

  “是。往后,你也这么唤我可好?”

  “好,夭夭。”

  “你的表字呢,我也从未听你提起过。”

  等了片刻,没能等到萧穆的回答。顾蓁继续道:“未取字吗?”

  “并非,我的表字,也是母亲为我所取。”

  “是什么?”

  “无衣”

  “你的母亲一定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成为令天下人仰望的英雄。无衣,无衣,其曰无衣,与子同袍。”

  “你不觉得,听上去更像是无依无靠的‘无依’吗?”因为从小就这么觉得,所以他从未让人称过他的表字。

  如今,当真是“无依无靠”了。

  “怎会?既是母亲为你所取,必定是我说的那个意思。”顾蓁将盖在他脸上的帕子拿掉,“你身旁还有我,还有阿秋、阿乘,有你的同僚好友,之后还会有我们的孩子。

  所以,你怎么会‘无依无靠’呢?”

  “孩子?”萧穆的神色暗了暗,父亲一直盼着他们能有子嗣。

  “你和棣棠之间,是怎么一回事?”

  闻言,萧穆回神:“我重伤被俘,在西域可汗的王宫之中遇到了他。

  他猜到了我的身份,以日后淮南王府的助力为条件,承诺会救我出去。”

  “你在那之前自己脱了身?”

  萧穆点头。

  “难怪。”

  “什么?”

  “他也承诺过我,但是我们去婚礼上抢人的时候,却发现和阿娜叶站在一处的并非你。”

  “他如何会找上你?”

  “其实是我找上的他,去往西域的道路因战乱被封,雁翎找了他询问。”顾蓁顿了顿,“但是……”

  “你怀疑他是一早便在等你?”

  “不是怀疑,是肯定。”

  “此人城府,深不可测。”所以他选择在他出手之前,自己设法脱身。

  “我只是疑惑,他是从何处得知我的消息?”棣棠言语之间诸多冒犯之事,顾蓁并未提及。

  ……

  在军营住了两日之后,一行人启程返回古梁郡。只不过离开的时候,队伍中多了两人。

  十天之后的凌晨,大门紧闭了将近两月的淮南王府霎时间灯火通明、中门大开,身着缟素的顾蓁和萧穆携手步入其中。

  翌日,淮南王萧温为国捐躯的消息传遍古梁郡以及整个梁地。

  数十位信使快马加鞭,带着文书信笺前往各地。

  淮南王和王妃的棺椁早在两月之前已经入土为安,所以淮南王府只是挂满白绸,并未设置棺木。

  郊外一处陵园中,顾蓁萧穆为首,萧秋、萧乘、顾蕴、温昭等人在其后,跪在淮南王夫妇的陵墓之前。

  “将人带上来。”

  萧穆一声令下,萧充亲在押着一个身着甲胄的人来到墓前。

  “少将军,少将军饶命。饶小的一命,饶小的一命……”

  萧穆并未言语,提刀上前。

  手起刀落,那人的头颅直接从脖颈上掉下,滚落到淮南王墓碑之前。

  “父亲,这是第一个,萧穆在此立誓,必让那人和此人同等下场,用他的首级告慰父亲英灵。”

  顾蓁来到萧穆身旁,两只手将他的手握进手中:“之后的路,我们都会陪在你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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