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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秀色可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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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 也被称为“行春”,清早团圆饭清和吃得没甚滋味。

用过饭, 沈老夫人给了沈清宴厚厚一封‘压岁’,轮到向来不喜的孙女,只给了一枚金豆子,不知是在寒碜谁。

沈延恩看不过眼,从怀里摸出备好的地契、房契,眼睛不眨地塞给外热内冷的女儿,一碗水尽力端平, 也没冷落了身侧的儿子。

年前镇国大将军府一度成为坊间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老夫人觉得面上无光。

此刻见他拿出一沓契书送给女儿, 气得眼皮乱跳,张张嘴, 看着沈延恩实在憔悴的脸色,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忍下到嘴边的话。

“多谢爹爹。”

沈清宴随着长姐一同朝父亲道谢。

骨肉至亲, 至亲至疏。

沈延恩喉咙发堵, 掩在广袖的手发颤:婉婉说得对, 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他都没做好。

沈家亲戚不多, 过年只需安安分分等人上门就好。

池沈两府过不久就要订婚, 新年的喜庆日子, 沈老夫人收敛对孙女的嫌恶之情,陪着沈大将军坐在正堂等隔壁的孙女婿上门拜年。

沈清和坐在父亲下首右侧的位置,一双美目,望眼欲穿。

巳时二刻,池蘅一身鲜衣, 左右手拎着新年礼登门。

准姑爷来拜年,管家殷勤地将人请进来。

跨过门槛,看清正堂‘严阵以待’的架势,池小将军心慌慌地腿脚开始发软,怪不得出门前爹娘兄长神情揶揄,这给人家当‘女婿’,是挺不容易的。

池三公子身后跟着的着两个小厮,双手同样没闲着,捧着的礼品堆起来没过头顶。

进门,池蘅率先朝清和看去。

但见沈姑娘一手捧茶,一手捏着茶盖,眼皮掀开含蓄看她一眼,其中的打趣促狭给了池蘅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清清喉咙,她挨个见礼。先是给辈分最高的老夫人行礼,说几句过年的吉祥话,再给前不久还大打出手的准岳父正正经经赔罪,全然一副好女婿的谦卑姿态。

上回来身边好歹有爹娘助阵,这回‘单枪匹马’,池蘅抖擞起精神应对沈家几口,寒暄的流程走完,后背起了一层薄汗。

她少年莽撞,一腔热血,即便看在女儿的面子,沈延恩也不可能真将她如何。

中饭准女婿要留在岳丈家吃,沈大将军本不是多话之人,闲话说尽,拉着人往庭院比武。

舞刀弄枪打出一身汗,池蘅仅存的那点子紧张也打没了。

老夫人见状吩咐下人备水,一身是汗的小将军被丫鬟请去客房沐浴。

走前池蘅依依不舍地看着清和,老夫人喜欢这个一言能降虎、姿容卓越的孙女婿,不满‘他’离不开女人,笑着催促:“还不去洗洗?黏腻腻的多难受。”

不好拂了老人家心意,池蘅收回目光,跟随领路的丫鬟前往偏院。

见她走,片刻后清和放下茶盏跟在后头,身后祖母那声“不知羞耻”她听得真真的,没在意,管她们说什么呢。

按照大运朝的习俗,准女婿登门要在岳家沐浴一回,洗好了,换上未婚妻为其准备的衣衫,中饭翁婿聚在一起吃吃喝喝,才算‘拜年’。

习俗如此,池蘅没法违背。

她挠挠鼻尖:“劳烦两位姐姐,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被搭话的两名丫鬟羞红脸,看看浴桶,再看看面如冠玉、英姿勃发的准姑爷,耳根子像着了火,脚下扎根不肯走,吞吞吐吐:“这、这不符合待客之道……”

池蘅是女子,哪肯要沈家的丫鬟服侍她沐浴?

她刚要再劝,余光瞥见少女曼丽的身影,当即笑着喊了声“姐姐”。

清和提裙进门,柳琴柳瑟守在门口。

谢折枝被一纸休书逐出沈家,眼下执掌中馈的是沈大姑娘,屋内的丫鬟畏惧她不怒自威的气势,骇得不敢抬头。

老夫人差她们来此伺候,是存着教导池三公子人事的心思,也就三公子心思单纯,当她们是普普通通的下人。

沈清和漫不经心抬眸,眸光轻扫,可笑祖母笼络未来的孙女婿,找出来的人选站在阿池身边快被阿池比没了——凭这样的姿色,也指望她们做狐媚之事?

当真是年纪大,糊涂了。

“下去罢。”

她嗓音清冽,丫鬟不敢不听,掩面羞臊退走。

半人高的浴桶不断上冒热气,池蘅欣喜她能来解围,先前之事未曾在她心上留下痕迹,她问:“这衣服是姐姐亲自为我准备的吗?”

“不然还能有谁?”清和走出几步将备好的衣物放在屏风一侧的小方桌。

她转身欲走,被人拉住手腕。

小将军打从进沈家门心弦一直绷着,这会放开了,调笑道:“姐姐赶跑了伺候我沐浴的丫鬟,不赔我一个吗?”

清和莞尔:“赔你一个倒也可行,只要你不怕被大将军打断腿。”

打断腿?

那还是算了。

池蘅讪笑两声松开她:“今年第一天,还是别惹岳父生气。”

清和嗔她两眼,没再多言。

门关好,柳琴急忙上前为她披好如意锦缎大氅。

柳瑟搬来竹椅,往椅面铺好厚实的虎皮,扶着人坐下。

她们不明旧里,只道小姐舍不得小将军,两人爱腻歪,连对方沐浴都得守在外面。

挑选好的人灰溜溜回来,老夫人叹息两声,扪心自问,也没真指望她们能成事。

阿蘅那孩子越长容貌越出挑,挑来挑去,竟真让孙女捡了宝。

耳边嘤嘤哭诉,她不耐烦地呵斥:“行了,多大的事!”

注定尝不到池三公子那块香饽饽,跪在地上泣泪的两名丫鬟哭声戛然而止。

池蘅泡在浴桶舒服地发出一声长吟,温热的水流浸润肌肤,熨帖着四肢百骸。

想着婉婉还在外面为她守门,她不敢久泡,哗啦啦从水里站起来。

穿好层层衣衫,衣袖抬起,熏香是她熟悉的味道。

想也知道里里外外的衣物出自何人之手。

她心里动容,满打满算,婉婉为她做了不少衣服了。

更别说昨夜得来的‘新年礼’,从头到脚都被她安排的妥妥当当。

新衣服池蘅舍不得穿,新靴子她也舍不得穿,好在现下距离春暖还早。

束好腰间玉带,她想:得多提醒婉婉,不能身子刚好些就为她劳心伤神。

门打开,清和顺着声源望去,冬日光线清冷,从门里走出的‘少年郎’玉秀挺拔,眉间春色洋。

雪白里衬,银灰云纹的袖口,衬着绯红锦袍,长身玉立,细腰锁着玉带,虎崽形状的玉扣与靴面盘踞的白虎相得益彰。

一眼看向坐在竹椅的少女,池蘅喜笑颜开,原地转两圈,眉眼飞扬:“婉婉,怎么样?”

掩好泛旧的书卷,清和柔声赞道:“斯人胜玉,秀色可餐。”

池蘅哈哈笑了两声,笑声愉悦,她三两步跑过去,满口情真意切:“衣服够多了,我还得长个,做多了,穿不完岂不浪费?”

她的手覆上清和迁就宠溺的双眸:“有制衣的闲暇不如多看看我,做衣服不养眼,看我才养眼。”

没见过像她这样自夸自恋的人。

柳琴柳瑟感叹小将军懂得疼人哄人,别的不说,就这一张小嘴,哪个姑娘听了不心动?

“你答应我,我就松开你。”怕她耍赖不听话,池蘅补充道:“没和你开玩笑。”

眼睛被捂着,看不见冬日的白梅和眼前的青梅,清和不改从容:“好,衣服够穿就行,有时间我就多看看你。”

池蘅由忧转喜,手松开,站起身,指节轻挑少女白嫩微凉的下巴,三分玩味,七分坏笑,她酝酿着没开口,一旁的琴、瑟心中一跳纷纷移开眼。

北风萧萧,清和仰头一声不吭看着她犯浑。

见她没恼,池小将军胆子顿时膨胀,俯身低语:“真乖。”

又是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伎俩。

清和一巴掌拍在她手背,欲言又止,末了忍无可忍,未语先笑:“你该庆幸自己长了张不会挨揍的脸。”

池蘅嘿嘿笑,腰杆挺直,理直气壮:“我知道啊。”

长得好看,调戏人都透着一股清新脱俗的味儿。

男子若如此,少不得油腻猥琐,好在池家的三公子从没这烦恼。

清和耳尖微红,浅声嘟囔一句,池蘅没听清,有心去问,低头对上她波光潋滟的眸,蓦地心脏一阵扑腾。

等扑腾的劲头过了,脑子一片空白,竟忘记方才想说的话。

大年初一,在沈家吃完中饭,池蘅被沈清宴送出门。

站在家门口,沈清宴出声喊道:“姐夫。”

“嗯?”池蘅回头。

一朝失母,沈清宴身上的书生气质褪去不少,他心里酸涩,苦笑一声:“订婚后,姐夫还是不要再逛花楼了,阿姐不喜欢。”

沈家乱七八糟的事池小将军比外人知道地清楚,她拍拍清宴瘦弱的肩膀:“好,知道了。”

沈清宴还想再说几句,偏偏忍不住红了眼眶,他不愿在人前示弱,侧过身,死命盯着靴尖。

他知道阿姐最听这人的话,也知道池蘅为他说一句好话,效果比他磨破嘴皮子还好。

可他已经‘放肆’一回了,阿姐那日之所以吐血,未尝不是被他气的。再厚着脸皮求人,情何以堪?

池蘅年纪与他相仿,少年人敏感的心思多多少少能体会,然人有远近亲疏之分,她和沈清宴的交情远没到肯为他惹婉婉生闷气的程度。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人生在一家,因着这样那样的缘故形同陌路,不说旁的,谢折枝一日活在世上,沈家这对姐弟就无法释怀地做血浓于水的亲姐弟。

婉婉的事她不好逼着她做选择,更没立场强求她宽宥这个,放下那个。

人生在世,活着就不易。这话放在婉婉身上,未免太令人心疼。

基于此,池蘅哪敢惹她不快?

开春,两府热火朝天筹备订婚宴。

在运国,订婚的意义与成婚差不了多少,繁琐的事宜年前两家料理好,只余下一些细节需要完善。剩下的,便是等二月初七这个好日子。

二月春风似剪刀,池蘅备好订婚宴要交换的定情信物,翘首盼望那天早点来。不过订婚前,她还得再去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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