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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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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厮终于憋不住了!陈宪早就见着金文圣瞅自己不顺眼,只是没想到他会在知府、知县二人的面前当场发难,不过转念一想,这厮说的也对——自己也就是抄了两篇词,哪里称得上杭州第一才子!

  樊明愣了愣,只觉得这金文圣想找陈行之的麻烦,干嘛把自己拖进来当枪使,他刚想随口敷衍过去,却瞄了眼身侧的米郕,笑道:“文圣兄,在下觉得能以华丽辞藻将如此小事儿写的深入人心,也是作者才学的展示啊!”

  金文圣轻轻的哼了一声,说道:“我等七尺男儿,当胸襟宏广,若是天天想着些闺中幽幽,离别怅怅,怕是难以有什么大作为。”

  高安深以为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文圣说的有理,男儿顶天立地,若是只念及情情爱爱,便是落了下成。”

  他这话刚刚说完,黄邵就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高安脸色就变了变,旋即竟改口道:“但孔圣有云:《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我闻这词由湘云姑娘演绎而来,竟也有哀而不伤之感!况且,如苏仙这等先贤大儒,也写过:别时梅子结。结子梅时别。归不恨开迟。迟开恨不归。这等句子来。”

  陈宪此刻忍不住为他鼓掌,这高安能和文宗李时勉时常通信,果然不是常人,前一句还在抨击自己落了下成,听了黄邵关于自己和于谦的关系之后,后一句竟然就搬出来孔圣人这尊大佛来了个神转折,之后还不忘抬来苏轼将此番争议盖棺定论。

  金文圣本来见连知府大人都附和自己的说法,心中正暗自高兴,准备再接再厉的踩一踩这个不知廉耻,写了两篇淫词艳调就和自己抢第一才子名声的陈行之,哪知道这知府大人竟然变脸比翻书还快,须臾间就来了个转折!

  而且这转折之后,且不提知府大人的官衔高低,单单是孔圣人和苏东坡这两个实例,也压的他难以开口争辩。

  “知府大人教育的是,学生受教了!”金文圣闷闷的应了一声,便闭口不言了。

  陈宪本就懒得跟这金文圣争什么杭州第一才子的名头,此刻有知府大人给他撑腰,自然是心头得意,于是怡然自得的向后一靠,微微眯着眼听着湘云清脆悦耳的歌声。

  谁知道这黄邵是个事儿精,他今日难得借着接待京城樊定波的机会,才得以跟知府高安共会一桌,杭州府的治所便是钱塘仁和二县,他这个知县说好听点儿是一县父母官,说难听了,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毕竟知府衙门就在城里头,你县衙再大能大得过它?

  此刻这事儿精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开口了:“今日难得有南北才子,京城贵客在此一聚,更有士林间盛名鼎鼎的高大人居中主持。”

  说到这里,黄邵淡然笑了笑:“高大人,仅仅听曲饮酒却也无趣,不如咱们行这飞花令如何?”

  “如此甚好!”高安点了点头,继而又用征询的目光看向米郕,说道:“然如金文圣等人皆有才名,至于米公子……”

  他这言下之意是在座的都是文人,即使是这陈行之也能写上一两篇好词来,你米郕如果不愿参加,倒也说得过去。

  米郕却笑了笑,拊掌说道:“我虽然才识远不及定波、文圣、行之,但与诸位才子共行花令,倒也是一大快事!”

  飞花令,出自唐代文豪韩翃的诗句“春城无处不飞花”,算是当下清流文士之间颇为喜爱的一种劝酒玩法,然而这种玩法若是腹中没些才识沟壑,恐怕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甚至会让共饮之人贻笑大方了。

  这飞花令的变化多样,然而大致的意思却相同,比如第一个人先说一句带有“花”的诗词,此句“花”在第一个字上,那么第二个人便要接上另一句,比如“落花人独立”,这个“花”就要落在第二个字上,如此类推,直到到“花”在第七个字的时候,这一轮才算完成,再从第一个字开始。

  当然,这七句之中若有人答错了或者答不出来,甚至是追溯不到原文的胡乱编造,那自然便是要罚酒的。

  到了现在,飞花令有了各种变化,难度也随之增加,如将这令定为“梅花”,或是直接舍弃了花这个字来,直接用上了“春夏秋冬、春花秋菊”等等,可以说是千变万化,极为考究参与者的才学机敏,所以高安才会多问一句米郕的意见了。

  高安见米郕似乎毫不介意出个小小的糗,便笑着开了口,说道:“适才听湘云姑娘一曲,我便以这曲字为令。”

  说完,他略一思忖,开口说道:“曲终红袖落双缠。”

  他有心卖弄才识,先前他刚刚提过苏仙,此刻便用苏仙的一篇《浣溪沙》作为开端。

  坐在他右手的是京城才子樊定波,他轻轻一笑,便脱口而出:“一曲阳关晴几许。”

  樊定波果不愧为在京城里声名赫赫的大才子,见高知府用苏东坡的词来开篇,便也轻而易举用同一人的《渔家傲》来作了答。

  接下来轮到了米郕,他皱起双眉,双手无意识的捏着手中的筷箸,片刻后才迟疑道:“此夜曲中闻折柳。”他虽然勉强答了出来,却是用了诗仙李白的一首《春夜洛城闻笛》,与樊定波一比较,无形中就落了下风。

  第四位到了陈宪,他是真心不愿意跟这群老男人玩这个飞花令,然而想到适才刚被右边的金文圣挑衅,自己若是再推脱不答实在是自求人辱,便飒然一笑,脱口道:“清歌一曲倒金壶。”

  高安听了他这回答,忍不住满意的颔首,陈宪这句也是出自苏仙之笔,乃是一篇《南乡子》,竟然又把刚刚因为米郕而脱离了苏词范畴的回答又拉了回来。

  到了金文圣,他思忖许久却始终无法想起苏仙的词中哪句“曲”字是在第五个字,眼下只得抿了抿嘴,闷声答道:“嘉陵江曲曲江池。”却是用了白居易的一首《江楼月》,虽然他又跳脱出了苏词的范畴,但这一句中第四第五字,皆是“曲”字,俨然有种挑衅陈宪的意思——我仅用这一句,便连你的答案都囊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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